陆子卿迈进乾清宫的门槛,见文武百官齐齐矗立两侧,顿感一阵庄严肃穆,气氛压抑得让人不舒服。
来京城一年还没有上过朝堂,除却万寿圣节值守时来过大殿,这次还是第二次上殿,眼下皇帝传召,必然不是小事。
他心下提起两分谨慎,迎着官员的目光走到前方,与萧彦对视一眼,给盛治帝叩首。
“臣,太医院院判陆子卿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盛治帝应声平身,他没有马上问话,而是静静打量陆子卿,堂间一时寂静,朝臣们的目光都锁定在陆子卿身上。
气氛甚是诡异,陆子卿余光能看到萧彦一直在看自己,少顷,他率先打破沉寂奏问。
“不知皇上传召臣上殿,是所为何事?”
盛治帝这才收回注意力,面色平静而语气凝重地问。
“御史参奏你使用妖术在民间谋取私利,此事你何说法?”
陆子卿眼眸一动,迂回地抛出第一个问题。
“本朝从太宗先帝开始,禁止一切妖物邪术,臣惶恐,不知皇上所言的妖术言论从何而来?”
盛治帝面目严肃盯着他,“方阁老前阵子病危,此前便频频传言有识人不明,胡言乱语的邪症,太医院上下皆束手无策,那日你去诊治,方阁老却接连出现女子凄厉惨叫的怪异之相,你作何解释?”
陆子卿明白过来,稳声说:“方阁老的确是中了邪术。”
短短一句话,令堂间豁然震荡,盛治帝眼眸微眯,沉声问:“这么说,你是承认使用了妖术?”
陆子卿嘴角略扬,“臣只说明了阁老所中邪术,并未承认臣使用了妖术,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盛治帝还没发话,管飞凌便先开口。
“既然陆院判已经承认方阁老所中邪术,那能医治此症的不是妖术是什么?陆院判在朝堂之上模棱两可,言语不清,是想蒙蔽什么吗?”
“管大人此言会不会未免太操之过急了?”章桐接下话茬,“皇上都还没发话,你急什么?”
管飞凌这才觉察自己殿前失仪,谨慎地瞟一眼盛治帝,低头不说话。
说话间,殿外风启进殿奏禀,“启禀皇上,人证带到,就在殿外。”
盛治帝将人召进来,是两个管家打扮的人在御前叩首,他问两人。
“你们二人抬起头来,看一看旁边这位认不认得。”
二人抬头一瞧,瘦子说:“回皇上,小的认得,他就是给我家老爷诊病的红布神医。”
这二人便是那个肥胖卢老爷与康老爷的管家,陆子卿也认得,他隐隐摩挲着指尖。
这盘棋就是冲着他来的,只要妖术之说被坐实,那朝中唯一会受影响的便是萧彦。
只要萧彦被猜忌使用妖术之人潜入朝堂,那蛊惑朝臣,离间皇子,危害民间的罪名便会一项一项接踵而至。
身后的萧氏一党也会被殃及,到最后,就离谋朝篡位的罪名不远了,这一招打的甚远,不死都得脱一层皮。
陆子卿默不作声地听盛治帝问两个管家。
“你们口中所说的红布神医,乃是太医院的御医,你们二人为何举报说你们家老爷是中了邪术?你们可知,公然诽谤朝廷命官是何等罪名?”
瘦子战战兢兢,低头说:“回皇上,小的不敢欺瞒,先前红布神医替我家老爷诊治是很有疗效,可后面不知为何,我家老爷开始周身疼痛,方子还是用的原来的方子,前两日请了好几位大夫都没办法。”
“离奇的是,家丁在清理院子时,从角落的土里发现了一个,扎有我家老爷姓名与住址的草人,还有一小撮头发,我家老爷在红布神医之前许久不请大夫,而那包东西也是在请后面的大夫之前先发现的。”
“本来此事也没有先想到大夫身上,小的是听闻附近宅子的好些人都有此症状,而且都是受红布神医接诊以后才会如此,所以不得不往此事上猜测。”
“是啊皇上。”另一个管家说。
“小的只是实话实说,绝无虚言欺瞒,因为此事,也听到一些传闻,说有些心术不正的大夫会利用妖术让人先患病,而后再以此名义看诊,赚取高额的银钱,我们也是听到这些,加上有许多人出现此种现象,故而才会猜忌。”
陆子卿侧脸看他们,问:“敢问你们二位,我替你们老爷诊治是在何时?”
瘦子想了想,“大概在九月份。”
“九月份。”陆子卿镇定自若地说。
“时下是次年的三月已过半,临近四月,也就是说有半年之久,若是我下邪术要加害你们家老爷,那按照我赚钱的目的,不是应该在替你们老爷诊病后不久,那邪术就该发作,你们来请我吗?缘何偏偏要等如此之久?又正巧这两日才发作?岂不是有违常理?”
“而且,辐射面如此之广,那我早该在各地诊治赚钱才是,为何此前求诊之人皆等到如今才会出现你所谓的异象?”
“这……”瘦子一时语塞,又说:“既然会用妖术,那必然会选择发作的时辰。”
“哦?”陆子卿默默点头,“半年的时间,我不早不晚,偏偏等到皇上来传召我的前两日让你们老爷发作?我放着大好赚钱的机会不做,却等着皇上来发现?这个问题不觉得可笑吗?”
两个管家答不上话,兵部的钱士郎说话了。
“赚钱之说,方才两个管家也说了,那是他们听闻出现众多相同事件,且合理的作出推测之言,兴许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别的什么呢?”
这话就只差把,妖术先为祸人间,后夺取江山的谋反之名的帽子,直接扣在陆子卿头上了。
陆子卿侧身盯过去,直言问:“侍郎大人想说什么,还请直言明示,下官愚钝不太明白?”
未坐实之事,钱士郎不敢当那出头鸟,他支支吾吾才挤出一句。
“臣也只是作合理推测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钱士郎这个推测就有意思了。”户部左侍郎沈温澜说:“这话里带话的是想往什么方向引呢?”
“沈士郎不要过度解读。”管飞凌说:“眼下既然在朝堂之上推理查案,那一切疑问自然是可以合理提出,以防有错漏。”
“几位大人并无异议的话,那下官便继续说了。”陆子卿收回目光,面向盛治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