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洵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等好不容易明台清明时,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自己日思夜想的脸,跟随本心做过的那些事又回到他脑中。
她逃的时候,他差点又失去了她,他厌恶自己到底在寻什么借口让她走了那条路,她在他身旁越久,他想留下她的心就越盛,盛到可以麻痹自己。
可是他满足了自己的贪婪,谢毓晚又该如何面对,他不能如此自私,他承诺的是要给她自由自在的人生。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就将手覆了上去,心中一遍遍跟她说对不起,贪恋着余温。
元清晚感受到脸上的温热,抬起头就撞进赵洵的眼里,以前她可以压制着心底那份爱慕便真的不敢认真瞧过他,如今认真瞧着,瞬间就红了脸。
“我去给你倒茶。”,心中欣喜难以自抑,转开身才轻轻呼了一口气。
赵洵若有所思地接过茶水,“我……”
“你怎么了?”,似乎关于他的一切,女子敏锐而关切,瞬间就集中注意力到他身上。
女子眼中的星光和幸福压制着他,心中的侥幸和诱惑勾引着他,他再无法骗她,再无法开口欺骗,要她忘记。
赵洵勾勾手要她靠近,她不明所以靠了过去,他如获至宝拥上她,“对不起,晚晚。”
就在刚才那一瞬,看见她眼中的温柔和依恋,他屈从了心中魔鬼的召唤。
他本已打算设局送走他,可他现在舍不下,原谅他心存侥幸和贪婪,他这一生只有他自己,她若愿意留在他身边一日,他愿以自己起誓不问对错站在她身旁。
猝不及防地被拥入怀抱,她一颗心跳得飞快,僵硬地半伏在他怀中,耳边自也听不见其他话了。
两颗心就这样又明明白白地靠在了一起。
照顾赵洵费了不少心力,整个人就格外嗜睡,连着睡了几日便觉得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听见外面燕雀的叫声都让她心里为之一振。
已经是春光最好的时候,今年玉琼轩竟有燕子飞来筑窝,她闲来无事,搬来了木梯,自己爬上去给来这里的三只小燕搭窝。
忠伯和徐姑姑过来看到了吓了个半死,在下面紧紧地抓住木梯,口中还一直焦急地劝着元清晚,两个人十分焦急,赵洵从外面进来都没人察觉。
“晚晚,爬那么高做什么?”
两个人都被这个声音惊着了,连忙向赵洵请安。元清晚闻声回过头来,脸上沾了不少泥土,整个人却笑意盈盈的,颇有些小女儿的娇憨之气。
“小燕子的窝坏了,我想给他们搭个新的,将它们留在玉琼轩”
“我买了禾云铺的千层糕,你下来洗手吃一些,我上去给你搭。”
元清晚闻言称是,屁颠屁颠地下了木梯,伸着脸去看赵洵带回来的食盒。赵洵束好衣袖便想上去,忠伯以为他就是将元清晚哄下来而已,不想竟真的要上去。
“王爷,你身子还没好全,老奴去叫个人来做吧。这种活怎么能让您自己上去呢。”
“忠伯,你就安心吧,也带了软糕给你,你去吃着,不必忧心我。”
忠伯还是放心不下,宋帧和江回却早已明白了,他们王爷只要碰上元清晚的事儿,都是愿意亲力亲为的,便拉着还想劝说的忠伯离开玉琼轩。
元清晚用徐姑姑取来的水净了手,坐在下面的石凳上吃着千层糕,偏着头仰望着上面搭燕子窝的人,嘴角就不禁勾起,心中觉得真是有些不真实,那个世人口中高不可攀的肃章王居然因为自己一句话在搭燕子窝。
赵洵的手脚自然比元清晚快得多,不一会儿那窝便已完成了。元清晚取过手巾细细地给他擦着手,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映到他脸上,赵洵眼里的有点点星光。
他的母亲故去前也只责怪他没请到赵策安去见他最后一面,他的父王死去前也只给他下了任务和一句叮嘱,他至亲之人似乎都很少想到他整个人,人人艳羡他位高权重,可属于他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唯有她属于自己。
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他觉得自己从那些刀光剑影中淌过来,终于有了一个家,这王府再也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空屋。
赵洵身子彻底痊愈时,已近端午时节,元佑写信言明暂不回来了,她有些失望。
好在赵洵这些日子似乎也颇为清闲,朝中之事她不知,也偶有听见过芪越内斗,王子外逃,想必解决南境忧患暂有进展了。
端午时节,宫内举行了盛会,元清晚可以不去,赵洵却不得推辞,如今芪越元气大伤,这端午盛会也是赵洵的庆功宴。
赵洵回府时已经是下午了,元清晚许是看书看得倦了,脸上盖着书躺在椅子上正睡得好,旁边还有未干的笔墨和雄黄酒。
赵洵蘸了酒涂在她耳后,提笔在她额头轻轻描画,银子从屋中出来正好撞见,看出了王爷所写的跟她额头上正是同一个字。
“爷,你也知道这个风俗吗?”
“西南人氏在端午节时在额头写字,耳后涂雄黄酒,以求平安。”
这个风俗的确是西南的,谢家祖地靠近西南,因此也有此习俗,他也是在谢府时知晓的。
“我知道,王爷,你看,元姐姐给我写的,还涂了酒。”,小姑娘娇俏地展示着额头上的字和自己受到的偏爱。
赵洵笑笑敷衍着她,银子也听得徐姑姑的教导,识趣地溜了出去,留下二人独处
在谢家的时候,每逢端午佳节,谢奉之就用此法为晚辈祈福,谢祁喜欢逗她,总是要跟她争一争谁是第一个被题字的,那时总是欢乐,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他一笔一划写得小心而认真,却也因此不够流畅,他虽是临摹他人字迹的个中高手,但这安字写得别扭。
元清晚感到额头清凉便醒了过来,摸了摸额头,墨迹未干被她沾了一些下来。
“你在我额头写了字?”
赵洵点了点。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那边的习俗的,每年都是我给元佑写的,我还是第一次被人写呢。”
她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便不记得以前有爷爷、兄长年年为她如此祈福。
“往后年年有我。”
元清晚觉得人生苦短,有什么可执着的呢,接过赵洵手中的笔,在他额头上也开始描画。
“赵洵,我想我同那冯延巳笔下之人有同样的梦了。”
墨也浅淡,但也依稀能辨出额头上那个安字,元清晚不善于这些诗词歌赋,此时听见外面燕雀之声,瞧着眼前的赵洵,便想起了不知何时在哪听见的这首词。
“什么梦”,故作不知,等她道来。
女子也不恼,愿意亲口告诉他。
赵洵微微扬着头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念着词,一字一句打在他心生,轻仰薄唇便吻了上去。
那最后一个见字还未吐完便被捂了回去,外面燕雀闹,屋内两相知,可这岁岁长相见最后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奢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