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头看到的,正是幽灵虫。
“他们飞行的时候,有时候能飞得很高很高,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春天与夏天之间,能够见到的最多,有时候,能看到不止一群这样的虫子在飞,对了,你叫它们什么来着?”
“幽灵虫!为什么你能确定不止一群的这样的幽灵虫在飞吗?”
“是的。因为每一群虫子,在飞行的时候,都会变成一张网。有时候,你会在天空中,看到好几张虫子组成的网。”老赵头说道,“他们还会不断地变动着飞行的姿势。”
贺旋想着这句话,他没有找到答案,但是这句话很重要。
“我记得有一年的五月初,下了大雨,离屯子还好远。天气一下了变得很冷很冷,我记得自己躲在一棵树后面,突然间,只看到身边的树林里,他们冒出来了。”
“天色昏沉,他们身上散发着光芒,在黑暗中很好看,他们没有飞得多高,就是在树林之中,不断的变换着飞行的姿势。”
飞行的姿势,贺旋在心里叫道,这种飞行的姿势,像是一种飞行的训练。
“一会儿像一张网,一会儿又拧在一起,像一块要被挤掉水的衣服。然后,我看到那些家伙们,最后一点点往天上飘去。”
“一下雨,就会变冷,我当时冻得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我看着那群在天空中漂浮的家伙们,他们似乎也在发抖。”
“那时候,萨满还活着,不过眼睛都已经看不见了。我把这件事告诉她,你知道吗,她吓了一大跳。”
“我记得非常清楚,萨满一下子就要从床上跳下来,当时她的身体已经没法动了,就差一点从床上摔了下来。”
“我清楚记得,萨满的嘴里说着我根本听不懂的话,不过,她说的最后几句话我听懂了。”
“那几句话,是萨满对我说的。”
“你要去看看他们,你要去看看他们,你要听他们想要什么。那萨满一边对我叫着,一边从她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一根木头。”
“她又说道,你,你把这根木头拿去,拿着这根木头走……”
贺旋在心里觉得很奇怪,这个时候,怎么说出这种话呢!
只看到这时,老赵头突然间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站起身来,这次贺旋清楚地看到了老赵头的身子。
贺旋本来以为老赵头的腰摔坏了,但是再仔细一看并不是,老赵头的右腿摔断过,大概是接骨没有接好的原因,右腿的大腿,已经完全变形了。
“你想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摔坏的?”
贺旋点了点头。他告诉自己,老赵头的这条腿,与幽灵虫有关系。
老赵头的思绪,已经被拉到了过去的时间里。
老赵头这个屯子,叫做夏家堡屯,听名字你会以为,这个屯子里姓夏的人一定最多。
其实不是这样,屯子最初建在半山腰上,其实不是什么屯子,只有几个窝棚。进入原始森林的人,会在这里停留,休息。
在几十年前,那时候,夏天到山上打猎的人最多。后来,政府给护林工们方便,决定在这里,修建一座粮仓。
其实不仅仅是粮仓,当然还是带上了几间可以住人的屋子。房子都是用木头堆砌的,本来还准备修一条路。
那时的人们,用了很多的方法,用烧过的煤炭灰渣铺路,结果根本没有用,下雪上冻后又解冻,又变成一团泥泞;想到用木头铺路,最后还是失败了。
最后,只有放弃了修路。
但是粮仓却留下来了,名字就叫做夏家堡粮仓。又过了几十年,附近的猎户都搬到这里来,就叫做夏家堡粮仓屯子,因为名字太长了,就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猎人们是不喜欢在一块地方定居下来的,但是后来,还是被说服了。
“我家的老爹,当年死活不肯住在这里。因为有好多次,林区都在招工,当时我父亲,连工都不愿意去做,说猎人只能是森林里的猎手。”
“但最后,我们那一族里的萨满老奶奶,同意住到这个屯子里。他才没有拒绝。”
那时的屯子,非常偏。
“住到屯子之后,我父亲反而开始到筑路队上班,我们的家里,在根河又有了一套房子。屯子里的房间,成为我们家的老房子。我喜欢在老房子这儿呆着,我父亲也喜欢让我在这儿呆着。
1996年的那次虫灾,也改变了老赵头的命运。
那年的虫灾,对于整个林区是一个非常震撼的冲击。以前草爬子很少能伤到人的,但是那一年的草爬子,让“森林脑炎”这个名词,第一次进入到人们的大脑里,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就是吸血蝇事件。
当时那位萨满已经离开了人世,但是对于老赵头来说,他发现了一件事。
吸血蝇是虻,如果整群整群的虻出现,那么虻应该会向西侧飞去。
“西边有草原啊,草原上才有虻要吸血的东西,那些吸血蝇,为什么要在我们这儿停留,它们又不傻,我们拿火把烧过它们。最后,林区还专门用了飞机,在空中喷洒农药。即使是那样,那些虻还是没有离开。”
这群虻,如同附骨之蛆,就留在林区里。
“我觉得,这群虻留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当年,我是有几个哥们的,一起喝酒和吃肉。我当时就是随口说了一句话,这群虻说不定是来找人的,没有找到,还不愿意离开!”
贺旋听到这句话,心里忍不住一动。
这句话说得没错。
吸血蝇,也就是那群虻,是来寻找幽灵虫的。
贺旋把那只放在塑料袋中的虻,已经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还有这块的手表……
这种手表,根本就不是用来看时间的,看起来,就像是用来锁住这些表壳里的苍蝇的。
这个念头让贺旋心里微微一惊,他觉得自己正在接近谜底,但是这个谜底诡异到连他都不太敢相信。
老赵头的故事,依旧在继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