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愉心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挥退门外的下人后规规矩矩地跪到了安怀身后。
安怀感觉自己的自尊好像捡起来点,微微挺直脊背,“实在抱歉,是我管教无方才犯下弥天大错,任凭雇主处罚。”
话语模棱两可避重就轻,他不知道安折夕察觉了多少,企图将损失控到最小。
安凌瑶瞪着眼睛,“爹这到底……”她脑子混沌,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超乎了她的预料。
没说完被安怀瞪了一眼,悻悻地闭嘴。
安折夕没回答,反问他,“当初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安怀低着头,嘴唇颤抖,“记,记得。”正是因为没忘,他才害怕,这些人的手段太残忍,有一万种让他生不如死的法子。
“违反者断骨饲尸,你可能不太明白。”安折夕兴致昂扬地解释,“这是种刑法,将全部骨头打得粉碎再服下特定药物,他死不了也无法痊愈,没有骨头无法控制身体,舌头也会拔下来,痛苦腐蚀血肉,却连叫都叫不出来,跟饲养尸体一样,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敢破坏跟楼中阁的约定,天都知道了都得给他鼓掌。
安怀身体狠狠一抖。
“你还真是有勇气。”
安怀听出来这是最后通牒,要是他还说不出来三四五六,可能就没有以后了。
“我,我……”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从安折夕手里探出,笼罩在他头顶,像是有一万根针在扎他的头皮,痛苦异常,这还是力量没有落下的情况,他急中生智,“中间有一个周期安府被人袭击丢了至少一半天材地宝,待重新修整后时间已过,您的身体孱弱已无法再承受更大药力。”
避人耳目肯定是有仇敌,他觉得自己说的没问题,但不知安折夕信了多少,“你、你们的人一直没来,我找不到补救办法,情况便成了如今的样子,是我的疏忽,任何罪责我一力承担,只……只求祸不及家人。”
“你的意思是我的错?”
身体是第一步,自此以后她的计划就开始了,为了避免引人察觉,就算从琼渊大陆路过,都没人再进来看一眼。
看来当年给的威慑不够深刻。
安怀半个身子是麻的,身体都快失去知觉了,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都是我的问题。”
“那其他的呢,不解释解释?我也想听听你们安府家法是什么样的。”她声音依旧平静,察觉不出喜怒,安怀看不出她心中所想,更是不安。
“这……”安府中大部分奴仆都有目共睹,这个说假话太容易揭穿。
“看来是编不出了。”安折夕拿起茶壶,气势强大镇静,“私藏宝物动用刑法,放任甚至是算计毁坏身体,视约定于无物,安怀,你可承认?”
刚才进门时的气焰早已消失,明明对着同一张脸,安怀却是后悔不已,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求雇主饶我一命,求雇主饶我一命。”
他的修为远超安折夕,当年的感觉记忆犹新,让他完全生不起反抗的打算。
茶杯里面的水已是滚烫,她走到安怀旁边,“限你一日时间,明天此时把剩余宝物全部还给我,没问题吧?”
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安怀吼叫出声,头上的力量全部灌入他的身体,鲜血从每个毛孔中往外渗,他倒在地上,不住痉挛抽搐着。
痛苦让他窒息,不禁想到有这样的手段,断骨饲尸完全可以做到。
安折夕把茶壶扔到桌子上,嘭的一声,安怀跟着一哆嗦,“那么,明天见了。”
光影打在她的下半身,漂亮的脸隐在阴影里,在场者却无一人敢抬头看,仿佛她如同罗刹。
晶亮亮的水折射着光,在她脚下汇聚成一滩,根本没往安怀身上浇。
“等,等等。”安怀挣扎着重新跪到地上,“不如雇主就憩在安府,外面简陋危险恐怕无法入您的眼。”
怕安折夕不答应,他又道:“找到的宝物也能尽快给您过目。”
“可以哦。”
“太好了,春山居还空着,您可以住那里。”他额头渗着冷汗,身上局部还在抽搐,恐惧如影随形,比他第一次面见圣上还紧张。
“那就劳烦,”安折夕看着地上的三个人,安凌瑶目光躲闪,“这位四小姐送我过去吧。”
安凌瑶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能理解,直觉让她最好远离安折夕,“爹,我不……”
“你去。”安怀斩钉截铁,好像还松了口气,“万不可忤逆折夕姑娘。”
安凌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心境已经和刚开始的时候天差地别,“我,我带你过去。”
安折夕从正厅出来刚拐了一个弯,一群看到她的下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别过来!我们人多势众不怕你的!”他们脸上红肿,看安折夕的眼神跟看变态似的。
她轻笑一声,下人又是一个哆嗦。
“不让路是想让我手动清理你们?”
呼啦啦人群散开,没有人敢拦。
春山居在安府西南方向,安凌瑶走在前面,背影都能看出她的害怕,安折夕闲庭信步,手刚搭在她的肩膀上就见她剧烈颤抖了一下。
这得做了多少亏心事?
“姑娘别害怕啊,我就问你点事。”
“问,问……吧。”
“真乖。”安折夕轻声道,声音几乎在安凌瑶耳畔响起,双指贴上她的后颈,青雾顺着脉络直入识海。
无数杂乱的记忆扑面而来。
污蔑,殴打,家法只是寻常,往前“看”十多年才能找到她一点锦衣玉食的样子,估算一下,安怀把灵药用在她身上的时间不足两年。
真是好样的。
安凌瑶痛苦地瘫到地上,她抱着脑袋头痛欲裂,好像灵魂被人一刀一刀地分割着,没一会儿,身体就被冷汗浸湿了。
她仰着头看安折夕,眼泪从脸庞落下,这辈子没承受过这样的痛苦,她吐字困难,“我,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之前的事都是我做的,是我伤你辱你骂你,有什么你冲我来,我受着就是了。”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隐约觉得,安府已经变了,而眼前这个人就是罪魁祸首!
安折夕没从她的记忆里发现有效信息,刚抬起手,安凌瑶就瑟缩了一下,她轻笑,捏住她的下巴,在她耳边低语,是个十分亲近的姿态,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若是影响到我的计划,别说你,整个安府的命都不够赔的。”
安凌瑶浑身瘫软,安折夕松开她站起来,转身继续往前走,“对了,告诉安怀,他的时间不多了。”
她需要确认安怀背后是否有人指使,逼迫他主动出手更容易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