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声更大了。
各种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在烟絮身上。
黎泽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
苏和光离皇上不远,自然将黎泽的反应尽收眼底。
“你怎么看?”薛修媛坐在她旁边,压低声音问。
苏和光一手拢在薛修媛耳边,见无人注意她,才小声:“我见犹怜,何况老奴?”
薛修媛刚入口的糕点差点就喷了出来,她努力压下笑意,猛喝了一口桂花饮,才抚着胸口,没好气地瞪苏和光一眼:“你也太促狭了!”
苏和光掩口一笑,又将注意力放到黎泽身上。
只见黎泽轻叩御案,笑道:“王女果然风姿出众,仪态万方。请起吧。”
烟絮起身坐回原位,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向黎泽敬酒:“臣女对陛下一见倾心,这杯酒敬陛下……”
她话没说完,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议论声停了,殿内瞬间安静。
四国女子普遍含蓄,在众目睽睽之下示爱的场面,谁也没见过。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皇帝的手上。
他并没有举杯,只是微垂眼睫,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拿起酒盏,轻抿一口。
烟絮大喜过望,笑容里像掺了蜜糖。
“恭喜皇上,再得佳人。”皇后道贺。
黎泽点点头。
往嫔妃这边扫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和光。”薛修媛注意到了他那一瞥,忍不住拉拉苏和光衣角。
苏和光淡淡一笑,示意她没事。
这时烟絮带来的人捧上一个敞口白玉花觚,上面用块红缎遮光。
烟絮将红缎揭开,一株奇特的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我族圣物琉璃幽昙,传说有解百毒的功效,世间仅此一株,献给皇帝陛下。”
殿内“轰”地一声炸了锅。
“这真是琉璃幽昙?”太医院里的几个老头子双眼冒光。
这种花只存在于传说中,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杜撰,怎知还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烟絮傲然一笑:“自然是真的,烟絮岂敢欺瞒上国天子。”
黎泽招手,福寿上前接过花觚,小心翼翼放到御案上。
那朵花呈半透明状,花瓣是淡绿色,像芍药一样层层叠叠。有风吹过,花瓣还轻轻颤动,有股淡淡的奇异芳香。
“确实神奇。”黎泽示意福寿收下去。
皇后恰到好处地出言配合皇上:“西羌王女这份礼可见用心,皇上何不投桃报李,把王女的位份定了?”
烟絮眼睛亮了,满含期待看着黎泽。
“皇后所言极是,那就昭仪如何?”黎泽漫不经心道。
皇后一愣:“皇上日理万机,无心后宫,不记得昭仪位份已经有人了?”
黎泽像是才想起来:“是朕不好,后宫之事都是皇后打理。既然如此,此事也交给皇后办吧。”
众人又开始恭维天家夫妻和睦云云。
等这一波过去,才听皇后道:“李昭仪是潜邸老人了,人品秉性如何,皇上和臣妾再清楚不过,何不挪一挪,叫她做个妃位 ?若是再赐个封号,那就两全其美了。”
黎泽没怎么思考就应了:“封号就赐个‘庄’字,皇后看如何?”
众人都很意外。
都以为李昭仪晋为李妃已经很高了,没想到还有封号。
皇后也真大度,之前二品妃只有柔妃,她一直以自己有封号为傲,眼下庄妃一出,立刻与她平起平坐。
庄妃出列谢恩。
皇后又道:“苏修仪品貌出众,又是夏国公主,昭仪也是做得的。还有薛修媛,为皇上诞育公主,谦和柔顺,就叫她做个昭媛。王女烟絮初入后宫,就顶苏氏的修仪位份,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这一口气下来,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每句话都合皇帝心意。
皇后是真大方,也是真高明。
黎泽抚掌大赞皇后贤惠。
她素来大度懂事,叫人很难说喜欢,也不能说不喜欢……
被点到名字的几位纷纷出列,齐声谢恩:“臣妾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走回座位又被众嫔妃恭喜不提。
烟絮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场面变成了这样,不过她能被西羌王送来,自然不笨,很快调整了表情,规规矩矩谢恩。
当晚,烟絮就被安排住进了春锦轩。
接下来一连三日,皇上召幸的都是她,俨然是专宠了。
后宫嫔妃羡慕嫉妒,但也不敢做什么,只能在早上请安时酸几句。
“冉修仪年岁不大,手段倒是不少。”
西羌国姓 ‘冉’。
这话是说冉修仪狐媚。
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一双媚眼圆睁,带着点无辜问:“什么意思呀?”
刚才挑事的人一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悻悻地瞪她一眼,不再理会。
苏和光噗嗤一笑。
冉修仪循声望来,二人视线对上,都笑了笑,又相继移开视线。
西羌使臣昨日辞别皇帝,今儿一早就启程离去。
冉烟絮此后的一生,就要在这里度过了。
她打量着殿内百花齐放的各色美人,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这些女人跟她分享着同一个男人。
她们曾经有爱护她们的家人,也或许有爱慕的郎君,可从进入这个后宫开始,她们的人生便只有一种可能。
“冉修仪,皇后娘娘问你话呢。”薛昭媛拉她一把。
她想得入神,突然被打断,心不由得扑通狂跳,动作却一点不慢地拜倒在地:“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方才走神了。”
皇后摆摆手示意她起身:“本宫见你神思不属,担心你是否水土不服。”
“臣妾一切都好,多谢皇后娘娘挂念。”
又客套几句,今日请安总算告一段落。
回去的路上,苏和光和薛昭媛一起慢慢走着。
她们一向如此,众人早就见怪不怪。
只冉修仪看着她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位冉修仪只怕不简单啊。”薛昭媛突然感叹。
“哪里不简单?”苏和光问。
薛修仪笑了,“你看看你自己,就知道她哪里不简单了。”
这话倒是,和亲公主与和亲王女,都是略贵重些的礼物罢了。背负的东西那么多,若非不择手段,在这宫里如何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