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过茂密的树丛,刮起飒飒的响声。
神龛前的烛火轻微摇曳,橘红光影不停晃动,好似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徘徊在附近。
苏景禾钻进睡袋,然后滚到元野右边。
元灿像只毛毛虫,卷着睡袋蠕动到元野左边。
虽然元野是大哥,但他也害怕啊!
三人隔着睡袋挤在一起,相互给对方壮胆。
“阿妹,别怕,大哥...会保护你!”
“阿妹,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大概率没有脏东西!”
元灿自己都不信,还要嘴硬安抚苏景禾。
如此惊悚的夜晚,三人高度紧张,根本没有一点困意。
漆黑的天空,降下一场大雪。
破旧的庭院里,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
元野惊坐而起。
他揪着弟弟妹妹的睡袋,快速把他们拖到神龛后面,躲进十八铜像下方的红布桌。
一位窈窕的身影,独自端着一个金盆,来到神龛前。
她环视一圈周围,悄悄放下跪垫。
女人双膝跪在垫子上,熟络的旋开纸钱。
“咔哒”打火机蹿出火苗,烧得纸钱燃起旺盛的火焰。
她点燃三根香,双手举高。
“姐,今天是你的忌日,如果你要惩罚我,我绝无怨言!”
楚兰轻盈的声线,带着克制的哽咽。
她朝神龛磕了三下头。
磕最后一下时,她跪趴在地面,情绪逐渐失控,哭声越来越大。
“姐,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对你开枪!”
苏景禾惊呼捂嘴。
元灿和元野也吓得不轻。
原来杀死他们母亲的人,就是母亲的亲妹妹!
元灿握紧拳头,挪动身子想钻出睡袋,去质问楚兰。
元野强行把他摁回去,又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姐,我真的好后悔!我根本捂不热元峰的心!他只爱他自己!”
楚兰每个月都会偷偷来忏悔堂。
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
卫华姗比她大三岁,她们的父亲染上赌博,输光了家底,还欠下高利贷。
父亲常年酗酒,家暴母亲。
母亲受不了这样的生活,选择与丈夫同归于尽。
她们父母双亡的那年,卫华姗十八岁,楚兰十五岁。
卫华姗希望楚兰能出国念书,于是放弃自己当老师的梦想,踏上了来钱快的演艺圈。
姐妹俩刚过上好日子。
未料一向乖巧懂事的妹妹,居然谈了个黑帮男友。
无论卫华姗怎么劝,楚兰也坚持要跟元峰在一起。
90年代的港城治安混乱,掀起了一场黑帮潮。
那时楚兰涉世未深,不仅觉得黑帮大嫂的身份光鲜亮丽,还能保护姐姐的事业一路长虹。
“姐,我知错了,我错的太离谱,如今连我女儿都深受其害。”
楚兰跟元峰交往一年,就闹矛盾分手了。
她受不了元峰花天酒地,还理直气壮辩解为,混黑帮的男人就是如此的理由。
后来卫华姗被人欺负,楚兰走投无路,只能找元峰求助。
元峰出面解决了问题,也绑走了卫华姗。
楚兰就此恨上姐姐,她认为是姐姐勾引元峰。
直到90年代末期,港城开展扫黑行动,元峰的势力彻底坍塌。
元峰突然联系楚兰,他说只要楚兰杀了卫华姗,就带她一起去墨国重新生活。
“姐,我恨死我自己了。”
二十一岁的楚兰,拿着一把手枪,踏上这段歧途。
那时候的她无依无靠,活得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人人都可以踩她一脚。
她想打一场翻身仗,也想回到元峰身边。
楚兰今年四十三岁,姐姐去世的这些年,她时常会梦到,自己枪杀姐姐的画面。
罪恶会化成噩梦,在悄无声息的夜晚折磨她。
那年寒冷的冬季,京城飘落一场鹅毛大雪。
卫华姗抱着女儿,穿梭在通往孤儿院的小巷里。
楚兰带着两位马仔,把她堵在逼仄的巷道。
“小兰,你不要犯傻!与黑帮有染的女孩,不会有好下场!”
卫华姗双膝跪在雪地,哀求楚兰保持清醒。
楚兰却掏出手枪,对准她的脑门。
“姐,你跟元峰在一起三年,我就在外漂泊了三年!你知不知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蹲下身,把玩手里的枪。
“我无依无靠,受尽冷眼与嘲笑,我恨透了这个世界!”
楚兰跟着元峰的那一年,在港城受尽优待,无人敢招惹她这位大嫂。
直到她被遗弃,那些对她阿谀奉承的人,恨不得将她赶尽杀绝。
卫华姗将怀中的女儿,拢进大衣里。
“小兰,你明知元峰绑我走,你还要不明是非,站在他那边吗?”
“姐,我只想活得像个人。”
楚兰扶起卫华姗,眼神复杂的打量她,还有她护着的婴儿。
“姐,你走吧。”
卫华姗转过身,朝着孤儿院的方向狂奔。
楚兰举起手枪,勾着扳机的手指,始终摁不下去。
可生活带给她的痛苦,不断在脑海中上演。
她的人生不该蒙上凄凉的阴影。
楚兰想回到元峰身边,像以前一样,手牵手一起走过深夜喧闹的街道。
“砰!”子弹飞出,击中卫华姗右肩。
卫华姗忍着疼痛,没有回头的继续往前。
她的血液,飞溅到女儿稚嫩的脸蛋。
“哇!”小婴儿嚎啕大哭。
卫华姗用衣袖帮女儿擦干净。
“景禾,别哭,妈妈一定...一定会带你逃离元家!”
她步履蹒跚,扶着路边的墙面,身残志坚奔向目的地。
“砰!”又是一枪,击中卫华姗的腹部。
她快要撑不住了。
卫华姗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咬着牙苦苦前行。
楚兰紧随其后,她还是狠不下心,给卫华姗致命一击。
直到卫华姗抵达孤儿院门口。
她放下襁褓中的女儿,转过身面对楚兰。
“小兰,请你不要带走我的女儿,这是我唯一的遗愿。”
卫华姗站在大雪纷飞中,红肿的眼圈流下热泪,唇角却微微上扬。
“小兰,开枪吧!希望你往后的日子,幸福平安!”
楚兰手抖得厉害,她侧过头,扣下了扳机。
这一枪击中卫华姗的胸口。
她倒在雪地里,用最后一丝力气,写下景禾两个字。
楚兰深呼吸,心脏在此刻如刀割般的疼。
她蹲下身,捂着脸痛哭流涕。
“姐,对不起!”
楚兰的心情无比矛盾,她杀了姐姐,本该高兴的去迎接新生活。
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痛快。
随着年岁增长,她才明白自己年轻时的任性和贪婪,到底有多么可笑!
“姐,这一切由我开始,就由我来结束吧!”
苏景禾绷紧心弦,楚兰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