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个病人来说,城主府有些过于大了,漫步在亭台楼阁间,好似永远走不到出路,好在唐真有足够的时间,他一路走走停停,缓慢而悠然。
无心时反而遇到了两件新鲜事。
第一件是走到前院时,唐真正巧看到前不久宴会上那个大嗓门的武将,那汉子披着甲胄沉着脸大步走过前堂。
一边走一边嘴里嘟囔着:“哪来的那么多河漂子!没完没了!真当我北阳城的官兵是吃素的?直娘贼,别让我知道是哪个泼皮闹事,看老子不打断他的狗腿!”
虽然只是嘟囔,奈何嗓门太大,唐真听的一清二楚。
北阳城内的码头是最富饶最核心的区域,漕帮散户们帮派林立,有些杀人抛尸并不少见,再加上城里百姓避暑下水也时有失足,故而每年都有不少河漂子被打捞上岸。
唐真很好奇为什么这武将会因此生气。
不过二人并不熟,再加上那武将走的太快,唐真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对方就已经没影了。
第二件事则是在唐真磨磨蹭蹭回屋的路上,在一个小凉亭下他看到了红儿。
透过一扇小拱门,小丫头正坐在石椅上读书,日光斑驳,她坐的笔直明亮,盘膝抬颈,竟有几分道家鹤姿的模样。
唐真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丫头的气质变了这么多,明明之前还是个穿着马面裙掐着腰走路的小丫头,怎么突然长大了似的?
红儿似有所感的回过头,眉目宁静的与唐真对视,唐真再次被惊的恍惚起来,本就相似的眉眼如今变得更加像了。
“你身体还未好全,别劳累过度。”她放下书,像个老妈子一样说道。
唐真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亭子前。
“你看什么呢?”
红儿将手里的书递给唐真。
他随手翻开,眉毛微微蹙起。
“道书?”他又翻了几页,眉毛皱的更深。
这是一本不入流的道家功法,创作的人要是超过金丹境,他把这本书吃了。
随手将书扔到桌子上,语带不快道:“修炼最讲天赋,其次就是功法,你既没有天赋还修炼这种功法,这辈子怕是金丹无望了。”
在修炼一事上,唐真自诩还是有些发言权的,红儿若是想修仙,他自然可以给她量身定制一套功课,未来展望个金丹境还是绰绰有余的,如何修这种东西?!
“金丹是在哪?没有金丹不能筑基吗?”红儿歪了歪头,她对境界之类的完全不懂。
在她心里筑基就是非常厉害了,云火观主不就是筑基吗?
她的态度让唐真更生气了,“修行要先入道,随后筑基有为,紧接着炼神返虚,再之后是金丹境,天仙境,最后入圣成为准圣,若能得一二大道则可为圣人尊者,与天同寿。”
“筑基只在第二层吗?”红儿有些震惊,没想到自己以为很厉害的境界竟然只是修道的起步。
“入道不算境界!筑基是第一层。”唐真没好气的吐槽。
“哦。。。那我筑基就行。”红儿初心不改。
“你。。。”唐真一时语塞,每个修行者踏上修行路都是为了争先成圣,突然遇到这么一个筑基就满意的家伙,实在是又气又想笑。
红儿看他生气,也不解释只是轻轻的笑,她并非胸无大志,只是她了解自己,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她修道并不是为了追求长生和力量,只是为了站在唐真身边时能轻松一些。
“我给你换套术法吧!这套实在不行。”唐真随手开始撕巴那本道书,然后叠起了纸飞机。
“好。”红儿乖巧的点头,又道:“还有小姐!也帮她换一本吧,她似乎修这本道书不太舒服的样子。”
“她也修道了?”唐真停下手中的动作,坐直了身子。
“是的,实际上这道书是。。。”红儿小声将关于《火行决道藏》和火云灵物的事一股脑的告诉了唐真。
听的唐真眼皮直跳,冒这么大风险偷这种东西?
这玩意扔地上,但凡他低头看一眼都怕耽误了修行。
姚安饶是不是脑子坏了?亏他还以为对方是个办事能力极强的人!要想修道问自己不就好了,天下第一的求法真君随便吐口痰都比这道术来的高级。
难不成她就喜欢这种刺激的玩法?不会那梦妖也是她自己招来寻刺激的吧?变态!
姚安饶这心性当魔修倒是挺合适的,唐真有些恶毒的腹诽。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不安,这姚安饶修道自己真得介入一下,不然放任姚安饶自己作下去,难保有一天这家伙不会把红儿一起害了!
。。。
太阳西落,马车驶入城主府,姚安饶拎着马家糕点铺的盒子下了车,最近烦心事很多,她有些担心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所以要吃些甜食,女孩子的心情就是会随着甜品变好的啊~
走入院里,发现自己的窗台边亮着烛火,应是红儿在等她,姚安饶有些雀跃的小跑几步推开房门。
“红儿~快来让姐姐抱抱!!不然不给你藕粉糕吃哦!”
房间里很安静,没人回答,唐真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姚安饶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替自己尴尬的情绪。
唐真微微抿了抿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道:“是红儿让我在这等你的。”
姚安饶只恨手里是装糕点的篮子而不是个砚台,不然也许她在唐真后脑来一下,就能让他忘了刚才那一幕!
同时她心中也在暗骂红儿这小蹄子坏的离谱,你自己喜欢的人往自己屋里带啊!为什么往我房里带!?我不要面子的吗?
她压住羞恼,微微躬身行礼,露出富家小姐那种亲切而疏离的微笑,企图让对方以为刚才的都是幻觉。
“唐先生,你是我的恩人,只是擅自进入我的闺房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话夹枪带棒,但姚安饶笑的很亲切,不过那美丽疏离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看见唐真身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本撕了一半的道书,还有一大摞纸飞机,她再三确认那确实是她付出无数心血和决心偷来的。。。《火行决道藏》
可以想象唐真坐在这里等她时,因为无聊撕书折纸玩的样子。
唐真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到了桌子上惨状,于是开口道:“冒昧来访主要是想和你谈谈这个。”
姚安饶的眼眉低垂,隐隐露出几分凶意,脑海里闪过很多说不出口的念头,但最终她只是悠悠叹气一声,有些无奈,“红儿这个小叛徒,果然什么都藏不住!”
唐真笑道:“她也是为了帮你解决问题,才告知于我的。”
“你能解决我的问题?”姚安饶面无表情的问。
“能,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
“你问。”
“姚小姐为何修道?冒如此大风险偷来这《火行决道藏》,总不真全是为了帮红儿吧?”唐真眼睛眯起,他不相信姚安饶学道只为了红儿,毫无自己的动机。
两人看着彼此,房间安静,姚安饶又开始笑了,某种紧绷了数日的情绪正在慢慢决堤,那种恶劣的,偏激的性格一点点露出爪牙,她那本来圆润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副模样让那文静平和的相貌变得有些扭曲, 让人害怕。
她没有回答唐真,而是反问道
“你知道在杀狗那天晚上我为了什么举起砚台吗?”姚安饶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道:“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救你吧?”
唐真沉思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求生?毕竟我若死了,你恐怕也独木难支。”
“:不!”姚安饶咧开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如同一个淘气的孩子整蛊到了大人,她邀功似的说道:“是为了报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