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多下旨给东宫塞人,利用我打压那些世家贵女,让他们家族难堪,倒是你出征在外刀枪无眼。”阮棠眉间带着淡淡的忧。
正如他所言,世家和圣人矛盾不可能化解,他身负陆姓,偏又流着世家的血。
他一出生就被捆上绳索,绳索一端在圣人手中,一端在世家手中,二者矛盾爆发,他便是第一个献祭者。
他回不回来这都是必死之局。
“你说你不喜欢输,那我赢给你看!”凌舟捉着她的手道。
置死地而后生,他回来就是要盘活这盘必死之局。
数百年来朝代更迭,可士族门阀屹立不倒,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
他们垄断了所有的资源,堵死了百姓改变阶层的路。
大齐要发展,就必须剔除这些毒瘤。
打压世家没有错,削弱藩将势力也没错,可不该操之过急。
更不该克扣军饷,提拔地方势力诸如曹刺史之流以此抗衡军中势力,此番无疑是饮鸩止渴。
太想集中皇权操之过急反倒让自己成为孤家寡人。
这次如果淮西叛乱压不下去,各地藩将纷纷响应,再有世家从中挑唆,只怕又会有一个新的朝代。
所以,哪怕知道可能是必死之局他也要回来。
“我老师说尊严只在剑锋之上,所以,送你一样礼物。”阮棠道。
“这是……”凌舟有些震惊。
他见识过它的威力,所以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世家就算是一道菜谱都不会外传,更何况是这种可以扭转一场战事的结果。
“现在它属于你了,你可以让兵部的人研究下如何将雷火弹和抛石机、弩炮相结合,也许可以发挥更大效果。”
这是雷火弹的配方,临行前老师派人送下山的,还留了这句话给她。
这个雷火弹只有在凌舟手中才能发挥它的作用,护一方平安,安一方百姓。
“好,我一会儿就安排人商议。”
若是有了雷火弹配合,那此战胜算便更多几分,甚至可以震慑三军。
……
很快便到了接风宴,这是阮棠第一次出席宫中宴会,宫中宴会男子衣着倒没什么讲究,女子却极其麻烦。
一旁的嬷嬷在她梳妆时给她说宫宴的注意事项,先从服饰开始。
比如不能和宫中贵人撞了颜色、款式,连发饰都有讲究,既不能超过自己品级又不能太过寒酸。
当然,除非你的夫君或者父亲位高权重,家族极有势力。
阮棠倒不必担心这些,因为她的夫君是当朝太子,她的身份也只在皇后之下。
今晚的宴会是给她和凌舟接风,她无论穿什么都会是今晚的焦点,想低调是不可能了。
与其被艳压,倒不如她来做那个艳冠群芳之人。
杨皇后不是说她有美貌吗,想必她的话已经传遍京中了。
凌舟也觉得阮棠是富贵窝里养出的富贵花,装小白花不适合她,也委屈了她。
“便是再小心也总有人会揪着不放,倒不如不委屈自己,老天既给了棠棠让人望尘莫及的美貌,藏着掖着有违天道。”
阮棠:……
凌舟现在竟然会说这种话了,这京城的水土就是和西北不一样是吧?
凌舟拍了拍手,几个嬷嬷从外面进来,托盘里放着今日穿的礼服,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还有一顶九花树珠冠。
老嬷嬷哪里敢耽搁,连忙换取了阮棠本来的礼服,身上的礼服自然也是符合规制的,但不及太子准备的华贵。
阮棠完全就像是木偶一般任嬷嬷摆布,很快便收拾好。
阮棠底子好,皮肤白皙,脂粉反倒污了好颜色,嬷嬷十分懂得将女子的优越发挥到极致。
凌舟是太子,审美是打娘胎起就培养起来的,毕竟,没有比宫里更精细的人儿。
而且,衣品也在线。
今日他亲自盯着嬷嬷给阮棠梳妆,生怕宫人欺她不懂。
凌舟点头,这才对嘛,刚才那个礼服配不上她。
“我送你的玉佩呢?”凌舟道。
“青溪,你去取。”阮棠道。
青溪很快找到,这个玉佩小姐宝贝得很,她特意另收起来的。
凌舟接过玉佩替阮棠戴上:“用这个做装饰极好。”
“这个玉佩可有讲究?”
“此物是我母后封后时太后给的。”
或者说,这是大齐历代皇后之物。
谢皇后去世后这枚玉佩便是凌舟一直随身佩戴,后来他送给了阮棠。
“……”
她一直知道玉佩珍贵,没想到如此珍贵,凌舟今天有点疯批的过分了。
凌舟去牵阮棠的手:“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不怕,我是怕给你惹麻烦。”阮棠抬头道。
凌舟这样公然带她高调出席,只怕不止皇上不满,那些世族也觉得他太过放肆,是在挑衅他们。
马上他便要出征,那些世家若是觉得他这个太子不听话,暗中使坏,说不定大齐真要换皇帝了。
“如今我什么都不怕。”凌舟握紧了阮棠的手。
他熬过了最黑暗的时候,还有什么好怕的。
阮棠点头:“好,听你的。”
他身背污名离京,满身风雨归来,一回京便卷进了皇权和世家争斗的漩涡之中。
就算他听话,也不可能让圣人和世家都满意,索性,不将就他们的感受。
凌舟和阮棠才到明华殿门口便碰到了魏王夫妇。
魏王是圣人长子,本以为凌舟被废后太子之位板上钉钉,可偏不能如愿,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呢。
昨日碍于圣人在场才不得不给他行礼,如今自然是不把凌舟放在眼里。
“三弟,今年的宫宴可是父皇为迎接你回京特意准备的。”魏王陆初尧一脸笑意,俨然一副好兄长做派。
自凌舟被废离京,宫中倒是再没有这样大肆举办过宫宴了。
这一年多朝中闹哄哄的,各方势力争吵不休,也没人有那个心情。
若不是这次淮西庞家起兵谋反,皇上以身体不适召凌舟回京,只怕宫中可没这么热闹。
“魏王这话好大的酸味,今日喝多了河东的老陈醋吗?”凌舟不喜欢陆初尧假惺惺的做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以前他不会理会,但今日不同。
他能忍,阮棠不能跟着他受窝囊气。
“三弟说笑了。”陆初尧脸上笑容僵了一瞬,显然不习惯凌舟怼他。
“酸味都飘到东宫了,怪不得孤今日鼻子不舒服。”
“你……”
“弟妹果然如母后所说艳冠群芳呢,今日一打扮真是更让人移不开眼睛,三弟可要看好了。”魏王妃意味深长道。
阮棠轻嗤一声,正要开口,凌舟已经道:“魏王妃操心的事情真不少,怪不得比之前老了许多,还有,魏王妃见到太子妃不问安行礼,皇后娘娘没有派嬷嬷教过你吗?孤不过才离宫一年,宫中的规矩是越发不行了,魏王,你这个夫君做得太差劲了。”
皇家的兄弟不似民间,先论尊卑再论兄弟,直接称呼三弟,弟妹,谁给他们二人的脸。
他们把脸伸到他手边挨揍,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魏王陆初尧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凌舟,他一直唤他三弟他也不曾说过什么,这次倒像是换了个人。
魏王只是生气,可一旁的魏王妃简直要哭了,
她不过二十出头,保养得也是极好,竟然被他说老。
不过,她和明艳若春日之花的阮棠站在一起,那绝对是昨日黄花了。
单看也还凑合,一比较就不够看了。
阮棠真的很努力在忍,但凌舟今日实在是优秀的过分了。
她挽起唇角笑盈盈朝魏王妃看去,她觉得她在表达善意,可在魏王夫妇看来就是挑衅。
魏王气呼呼地拉过魏王妃的手:“我们走,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看着气急败坏的二人,阮棠耸了耸肩:“你这样替我出头我都没发挥的余地。”
“在这宫中便是圣人和杨皇后你也无需忍着,今日我先给你打个样。”
“你不怕我给你惹麻烦?”
“你尽管惹!”
他只怕她委屈自己。
眼下的形势,他说他要即刻继位想必他那位好舅舅非但不会反对还会联合世家逼圣人退位。
所以,她尽管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