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带孟姝几个下去吃茶歇息,留二小姐单独说事。
二小姐实在有些无奈,此时面对母亲如同在暮云斋面对林先生一般,下一刻她都想把写的大字交出来。
不过面对母亲的提点,二小姐还是将昨夜孟姝的那番理论说了一遍,云夫人本也没想自己的女儿能有什么见地,谁知细听一番,不曾想居然有了意外收获!
这真是,令老母亲十分欣慰了,就连魏妈妈也眼前一亮。
“过了一日倒有些许长进,回头再仔细思量思量。去暮雨斋进学吧,别让林先生久等了。”
二小姐如释重负,轻轻应声告退。
云夫人透过堂屋的雕花窗棂,见四个鲜活的小姑娘簇拥着离开,对魏妈妈意味深长道:“昨儿夜里云意院值夜的是孟姝吧?”
魏妈妈点头,“梦竹这丫头适才刚来时跟老奴说了,昨儿夜里二小姐闺房的灯亮了半宿。”
“夫人,不管是谁的想法,二小姐未来能有警醒的意识就很不错了。”
云夫人也知道急不得的道理,刚品了口茶就听魏妈妈又赞叹:“真不知是一位什么样的母亲能教导出如此机灵的丫头。”
云夫人生母早逝,她与魏妈妈相伴三十余年,虽是主仆更如母女一般,因此魏妈妈对自己主子是无话不说的。
“妈妈在京城也待了许多年,这世上从不乏智多近妖,又惊才绝艳之辈。昨儿咱们捡这事儿教导婉姐儿,孟姝这个小丫头知晓前情后定然能想到更多,只是顾虑着不敢和主子讲罢了。”
魏妈妈惊骇,内心实在不愿相信,若不是她们在兰亭院有眼线,恐怕只有自家夫人可以提前思虑到,孟姝小小年纪,即便有些猜测,应该也是误打误撞吧?
“派人看着,除了别让文姨娘真害了陆姨娘性命,其它的先不管,就拿她给这两丫头练练手,也算文姨娘还有点存在的价值。”
魏妈妈歪了歪嘴角,自家夫人自从少时亲事被妹妹所占,又被继母设计远嫁临安后性情就变了不少,即便知道妹妹所嫁之人非良人,心中也终究抱着恨意。
那个无忧无虑在云府长大的嫡女,终究是沾染了后宅的尘埃。
此时,孟姝正在暮云斋的侧间发呆。
她虽看的出来云夫人作为当家主母颇有手腕,但绝看不出来云夫人能料到她的猜测,这一切对现在的她来说都不重要,今天从睁眼的那一刻,她就开始期盼浣云从春风楼走出来。
甚至想好了要跟二小姐告一天假去庄子上,她有许多许多话要同浣云讲,也有一些计划想和浣云一起实现。
到了中午,主仆几个刚回云意院,冬瓜就带着几个小厨房的丫头送来许多吃食。
“问二小姐安,庄子上送来许多板栗,师傅做了新鲜的栗子糕,菱角也正值时节,老太太知二小姐喜菱角糕,特让奴婢送了这两样点心过来。”
二小姐对饮食说不上多讲究,但素来都遵令时节变化,见了栗子糕便道:“栗子都下来了,再过几日便是重阳了。”
梦竹道:“是呀,过了重阳就是二小姐十一岁的生辰,老太太和夫人定会好好热闹一场。”
蕊珠从食盒里取出栗子糕,黄黄的瞧着很有食欲,“不止呢,大少爷定早早准备了给二小姐的贺礼,估摸着都快到了,沐风今年不在府里,以往回回都是他替大少爷送来。”
“热闹都是给人看的,自在才在人心。”
二小姐念叨了一句,让梦竹赏了冬瓜和其她几个小丫头。
服侍二小姐换了衣裳,二小姐独自在一楼花厅用饭,又指了剩下的许多糕点让蕊珠给下面的人分了,留梦竹和两个二等小丫鬟伺候。
孟姝回房间,冬瓜已在门外等着了,不等孟姝说话冬瓜急着先开了口,“知道你在愁银子,我存你这里的你且先用着。”
孟姝打开门迎小姐妹进门,诧异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用银子了?”
冬瓜回:“昨儿个这时候你红着眼回来,我们小厨房的人见了,师傅说是那个楼里的浣云姑娘遣了人过来找你,我思量着这位浣云姑娘照顾过你,又有舅舅的关系,保不齐你有凑钱给她赎身的想法,因此...”
孟姝就咧开嘴笑了,非常难得的抱着冬瓜胖胖的胳膊蹭了蹭,舅舅的事她没瞒着冬瓜,难为冬瓜这么为自己着想。“谢谢你冬瓜,周牙婆办的最好的事就是把你和我同一天买走。”
冬瓜第一次见露出真性情模样的孟姝,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你别...你别这么感动,我也是思量了一宿才准备给你的,你以后发财了得还我。”
孟姝噗嗤一声,冬瓜太可爱了。两人坐在桌几前一同用饭,孟姝才将事情详详细细的说给冬瓜。
冬瓜先是被赎身银子三千两给吓的扔了筷子,又听二小姐和夫人已让人去给浣云赎身,“乖乖呀,孟姝,咱们真是撞了天大的好运气了,第一次...哦你是第二次,被卖就遇到这么好的主子。”
孟姝给冬瓜夹了一筷子菜,也感怀道:“是呀,二小姐真是十分善良的主子,夫人也帮我良多。”
“咱们安心做事就是了,一辈子报答主子的恩情。”冬瓜说道。
“...嗯。”孟姝其实昨夜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会护着二小姐。
等晚霞爬满天边,终于等到魏妈妈带来消息。
“什么?浣云姐姐不同意让二叔公为他赎身?这是为何,魏妈妈可知道实情?”
孟姝眼前一黑,小小的身子晃了晃,还好蕊珠在一旁及时扶住了她,孟姝实在不明白为何事情已经如此明朗,最终在浣云自己这里还能起了意外。
魏妈妈也是一脸一言难尽,有一丝说不清是赞叹还是无奈的情绪,“二叔公倒是对她很赞赏,浣云姑娘言称当初周柏答应为她赎身,她就会一直在春风楼等他回来履行诺言。”
“二叔公已和春风楼的人留了话,不管浣云姑娘在春风楼待多久,永远都是清倌人。”
“荒唐!”孟姝忍不住有些气急败坏,这还是在母亲去世后第一次控制不住情绪,她喃喃道:“她怎么那么傻?难道舅舅一直回不来她就要一直留在春风楼吗?”
春风楼,停云坊。
丁香也在用同样的话问姑娘,“姑娘,永正当铺的二叔公在咱们临安名声极好,他说替人为您赎身,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要错过?”
浣云站在窗前望着漫天残霞,手指点在写有‘周柏’二字的荷包上,脑海里浮现的是风度翩翩的情郎和眉眼疏朗的孟姝,只听她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