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下毒,其实......孟姝还挺熟的,毕竟她过目不忘,药典里虽没有毒方,但两种或数种药材互生互克的案例数不胜数,但要论香方的话,她就拿不准了。
只说瑞麟香,重阳这日各院都会以此香熏衣、熏屋,孟姝还打算用这香料准备给二小姐做个香囊,是因为此香制作考究,配伍得宜,是驱蚊虫邪祟最好的香。风隐院这几日都在院里制此香,又怎会引来毒虫呢?
压下孟姝的疑惑不表,先言文姨娘,此时她的确在房间里坐不住了,强忍耐着才没和看守的婆子搭话。
直到天色将晚,风隐院还没有消息传来,文姨娘突然生了急病。守门的婆子哪儿承担的起,慌忙派人请府医处的人过来瞧病。
风隐院。
简止正在外间和房大家的说话,陆姨娘躺在里间的床榻上,身边有小丫鬟看顾着,到底捡回来一条命。
慧心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回房管事,简大夫,咱们姨娘一直都在后院厢房制香,寻常用到各种香料繁杂,不少香料虫蝎避之不及,定不会引来毒虫。”
慧心身家清白,是以前在香坊跟着陆姨娘做事的丫头,也擅制香,因此她说的话房大家的信任几分。慧心自己也后怕不已,好在前段时间陆姨娘听了夫人的提醒,制香的时候让奶娘抱着二少爷躲的远远的,若方才是二少爷被毒蝎蛰了......陆姨娘怕也活不下去了。
简止仔细查看了桌上的香谱,其中记载十余个古香方子,从材料到炮制,乃至君臣配伍和药性上都没有问题。
再检查后院各处,因风隐院香料味道异常浓郁,蚊虫几乎绝迹,只能推测毒蝎应是从院外被投放进来的。
想到这,简止不得不对房大家的道:“房管事,这本香谱绝无问题,陆姨娘按香谱的方子做的应是旃息安魂香,方子上提到的旃息香、沉香、安息香、乳香、白芷、小茴香、蜂蜜,也都安全无虞。”
房大家的一时觉得棘手之极,自从陆姨娘平安生子后,整个风隐院都在夫人监视下,即便夫人不在府里,风隐院四周也有周密安排,断不会是突然有人放了毒虫进来。
“依你看......”
房大家的正要询问,就听丫鬟传话,说文姨娘病了,房大家的冷呵一声,这病来的倒是真巧。因接近傍晚,简止为了避嫌派了一个小师妹过去瞧病。
“依你看,是否有两种香料相克导致毒虫侵扰?”房大家的继续问道。
简止几乎没有多想便道:“不可能,这些香料虽有几种十分珍贵,但断不会相克,听闻陆姨娘极善于此道,若有问题她定可以意料到。”
房大家的便不再多问,眼下陆姨娘是好在简大夫来的及时,才暂时脱离了危险,估计要静养好长时间,今天的事也得原原本本传到庄子上。
兰亭院,文姨娘处。
文姨娘听女医提了一嘴陆姨娘暂时无碍后,她就真的病了。
从陆姨娘怀了孩子她就开始筹谋,不惜下了狠心去学香料,去搜罗香谱,如此费尽心机未能成事,大概文姨娘也要病一阵子。
香谱自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那味旃息香,老太太近来神思不属,陆姨娘若看到旃息安魂香的方子,定会着急制了出来,以求进给福安居讨好。
香料间的互生互克并不在‘彼’‘此’,味道千变万化,里面的玄妙又能有多少人全部知晓呢?
旃息香是常见香料,但和瑞麟香同时点燃,就对临安本地一种毒蝎有致命诱惑,这是文姨娘最后的杀手锏,又是在老太太和夫人都不在的日子,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成事,文姨娘恨意上涌,无法安眠。
房大家的极有分寸,既然陆姨娘无事,就不会在重阳这日去烦扰主子。
入夜,如墨汁浸过,一座座房舍掩映在憧憧树影间,阖府上下万籁俱寂。
孟姝与冬瓜躺在一张床上,冬瓜规律的呼噜声听久了很容易让人打瞌睡,但孟姝突然就睡不着了,陆姨娘只是一个在后宅里无足轻重的角色,没有儿子时尚可安稳度日,一旦生下儿子,立马遭了毒手。
后宅里的女人远比前头的男人们艰难,小小的唐府后院就不知藏了多少诡局心思,倘若二小姐嫁了高门,那深深重重的后宅,二小姐能平安活下去吗?
孟姝翻了个身,脑海里都是二小姐的声音,她不止一次在夜里拍拍床的一边,轻声对自己说,“上来睡吧,地上凉了。” 还有那句,“既如此,明儿派人去为她赎身。”
浣云考虑良久放弃的人情,实则已深深落在孟姝心里,情分多了,牵扯就更深了。
“阿嚏。”
冬瓜打着呼噜做着梦,然后一个喷嚏把自己打的坐起了身,迷迷糊糊的看着孟姝眨巴着的大眼睛,嘟囔道:“你不困啊,怎么还不睡。”
孟姝就说了自己的担忧,冬瓜则一骨碌躺在床上翻身将被子裹在腿下,“不管二小姐嫁给谁,就算嫁到宫里当娘娘,咱们也得陪嫁过去,你帮着她斗,护着她就是了。”
孟姝:“......”
“师傅可跟我说过,操远心,不长命,赶紧睡吧。”冬瓜声音刚落,呼噜又起。
孟姝只得念叨冬瓜果真擅长一力降十会,来不及再细想,朝胖胖的冬瓜旁边挤了挤才安稳的睡下。
次日一早,云归院里房大家的派人去庄子上传话,下半晌,二小姐先带着六小姐在家丁仆妇们护送下先回了唐府,孟姝几个得了话急忙去唐府大门迎接。
六小姐脸上还带着泪痕,下了马车在奶娘护持下,强作镇定回风隐院,二小姐自然也要同去看望陆姨娘,走在路上,孟姝敏锐的察觉到,一两日不见二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
依旧端庄,却也不止端庄了,精致的面容下,走的每一步路,仿佛都带起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