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最近几日梅姑姑也没有太束缚底下的丫鬟们,蕊珠和明月喜的什么似的,等二小姐主仆三个回到云意院时,她们两正叽叽喳喳的在院里安排布置。
冬瓜在小厨房倒腾了许多乳茶,有用冰镇过的,也有温热的加了各种浮元子的。
除了糯米粉做的,冬瓜还研制了芋头丸子。
这么说吧,但凡是可以蒸熟了加糖浆蜂蜜粘合搅拌,搓成丸子后不易散的,她都一一试过。芋头只是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种,此外还有南瓜丸子,冬瓜丸子,栗子打磨成粉做的丸子,各种绿豆红豆冬瓜也是一样没放过。
一颗颗指甲盖大小各种颜色的浮元子浸在乳茶里,在琉璃杯内上下漂浮,一出场就虏获了唐府的男女老少,小厨房隔三差五就要做许多,冬瓜之名在唐府下人堆里那都是数一数二的。
鉴于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以至于甄府医不得不跟云夫人和老太太进言:乳茶虽好,实不可多饮。
但蕊珠私下与花颜说嘴,‘香薷(唐府的女医徒)说甄大夫都不喝茶了,每日饮三杯乳茶......’
二小姐吩咐给各院的主子们都送一些,逢节庆府里按例是在福安居团圆夜宴,云夫人与老太太议事,中午时各院主子自行用饭。
这是入京后云意院里难得的闲适时光,二小姐换了常服,吩咐梦竹摆上棋盘。
花颜见状心中哀嚎,自从林先生不再执教,大小姐远嫁津南,她便是二小姐指定的新‘棋友’。毕竟让五小姐下棋她宁愿拨算盘珠子,三小姐四小姐等闲不来云意院,六小姐则会一边下棋一边和二小姐说檀木的棋盘其实最适合研磨成粉,制哪种香......
一般到了这时候,梦竹会麻利的摆好棋盘,蕊珠沏一杯金骏眉,准备好小姐爱吃的点心,然后两人各自站在花颜与二小姐身后。
只是这次,二小姐却摆手让她们退下。
雅室内,二小姐一身淡雅的罗裳,裙摆轻垂于地,与花颜相对而坐。临近正午的日光透过雕花窗子洒在棋盘之上,似给那黑白交错的战场笼上一层薄金。
花颜见二小姐似乎比往日更郑重些,斟酌着要如何下这局棋。
二小姐未开口,轻轻抬手,纤细的手指捏起一枚白子,眼神专注地看着棋盘,落子于天元。
白为阳,黑为阴,阳先于阴,是以白子先行,但二小姐先行的第一手却放弃金角银边草肚,落于棋盘正中天元位置,并不符合二小姐一直以来的习惯。
下过围棋的都知道天元容易吃紧,也会浪费第一手优势。
花颜眉锋微微一挑,沉思片刻,拈起一枚黑子,稳稳地落在棋盘的一角,看似防守,却也暗藏锋芒。
二小姐见此,不慌不忙,白子紧接着落下,顷刻间白子和黑子交错纵横。
只是每当二小姐故意在棋盘上横冲直撞时,花颜都视而不见,稳扎稳打的同时也给二小姐足够的喘息之机。
随着棋局的深入,花颜逐渐放松下来,二小姐则一直微笑着,捻起两枚黑白子把玩,突然道:
“京城纵横如棋局,你我皆在棋盘中,花颜,我远不如你。”
花颜蓦然抬头,莫名的情绪萦绕于心间,以至于指尖微凉,不知要如何回应。
“在临安时每次棋课结束,你的眼神骗不过林先生,直到这段时间与你对弈,我才知林先生所言非虚的同时,也小看了你。”
花颜惶恐起身,二小姐隔着棋盘握住她的手指,“从棋艺到针线女红,乃至谋划策略,洞察先机,母亲和老太太都知你胸有丘壑,我亦信服。
今日与你对弈是个契机,你服侍我多年,当知你的小姐不是不容人的性子,所以,你亦无需在我面前藏拙,时刻这样谨慎。”
花颜低头,面色涨红,只听二小姐最后说了一句。
“主仆有别,情义不分尊卑。”
这是二小姐敞开心扉的肺腑之言,花颜的一颗心微微颤动,鼻子微微发酸,也有些无地自容。其实接手云夫人亲手交给的云裳佩,着手建立涤丝阁后,她一心一意替二小姐筹谋,早就谈不上藏拙一说。
只是每每面对二小姐,做丫鬟的总要有做丫鬟的本分,不可越过主子去。因此她与花楹学妆扮,会刻意将自己容色遮掩几分。与二小姐下棋,也会斟酌着让主子赢的漂亮些。甚至偶尔和蕊珠几个在一起,也会特意露出憨傻的时候拉近彼此的距离。
原来这些伪装,二小姐都看得见。
她也从未想过二小姐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温言对她说。
你不必藏拙,你可以做自己。
你是花颜,你也是孟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