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离府入宫侍疾,迄今已半月有余,王府后宅犹如一潭被搅动的湖水,暗流汹涌。
花颜与梅姑姑商议后,当日便嘱咐明月寸步不离贞侧妃身侧,就连晚上值夜,也要与花颜一起睡在脚榻。
没错,自晋王入宫后,花颜每晚都陪在贞侧妃身边。
不仅如此,花颜还充分利用冬瓜的嗅觉天赋,每日将云意殿里里外外都巡查两遍。
春儿与夏儿皆出自庆国公府,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倒也都得用,但花颜心底始终存有顾虑,轻易不会让她们进寝殿伺候。
冬儿相貌憨厚,自秋儿被遣出去后,便被安排日常打扫庭院,有蕊珠时常盯着。
于贺元兄弟俩一个稳重一个跳脱,于敬年的性子与蕊珠有些相似,前殿的消息几乎都靠他传递,花颜禀明侧妃后,索性将他放在外面,也顺便注意晋王何时回府。
如此一番安排下来,外松内紧,花颜与梅姑姑这才真正放下心。
曲良媛感念贞侧妃的照顾,时常来云意殿陪伴,花颜如释重负——贞侧妃有了旗鼓相当的新棋友,终于不再每日拘着她下棋打发时间了。
......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春深。
转眼间,西北战事绵延月余,战况胶着。
此前部落混战中,陈林等人见机的快,于虎口中奋力将周柏救了出来。然而周柏高热难退,昏迷两日,陈林一行十数人不得不山谷中滞留,好在随身带着丸药,周柏才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同时,陈林通过向导翻译,也从落单的匈奴骑兵口中得知,眼前的周柏竟是匈奴单于的座上宾......
勋晖将军蒋威率领五万大军昼夜苦战,初时,粮草补给尚算充裕,将士们士气振奋,屡屡击溃匈奴骑兵的进犯。
然而,天不遂人愿。
进入雨季后,后方通往边关的数条官道尽被洪水冲垮,朝廷运粮的队伍举步维艰,原本半月能到的粮草迟迟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朝廷惊闻两份急报。
近八万担粮草被劫掠一空;更有甚者,恒王以清君侧的名义,亲率万余大军自安康郡起兵入京。
晋王震怒,连夜传召户部尚书悯大人紧急调拨粮草,又宣兵部尚书李大人、礼部尚书唐德等入宫议事;同时,遣人向身处晋州的唐显传出一封密函......
......
西北军中的粮草官王甫心急如焚,每日计算所剩无几的粮草该如何供给数万将士,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将军,再这样下去,不出十日,将士们可就断粮了啊!”
王甫满脸忧虑地向蒋威禀报。
“不仅如此,前两日陆参将从山谷外带回的那批人,陆参将已连夜派人前去查实,证实其所言不假......”
王甫口中所说的那伙人,正是陈林等人。
周柏自昏迷中苏醒后,带回一条重要情报,匈奴左贤王向呼征单于献计,欲将病死的牛羊抛掷在大周西北军营地水源上游,污染水源......
陈林几人听闻后大骇,即刻动身,赶回边关途中恰好遇到陆参将巡逻,所幸他们持有悬泉置亭长所写的保书,又手持唐家商行信物,才未被误作奸细。
但蒋威生性多疑,将陈林几人囚禁于营帐内,派陆参将连夜前去调查,幸而也传了军医为周柏诊治。
蒋威站在营帐前,耳边都是前方将士的厮杀声,心中沉重异常。
没了粮草,现今又失了水源,这五万大军便是再勇猛,也恐难以维持下去。
“再派人去催,八百里加急传讯,八万担粮草被劫,沈转运使难辞其咎,本官定要参他一笔。后方可有消息传来?”蒋威沉声诘问。
“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去了,可这路实在难走,派出去的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只听说朝廷已经在组织抢修道路,调配粮草,可具体什么时候能到,谁也说不准啊。”
王甫眉头紧蹙,无奈叹息。
军中的气氛也随着粮草的告急而变得愈发压抑。
士兵们每日的口粮已经被削减了大半,众多士兵们饿着肚子,抵御匈奴时不时的骚扰。
一日,匈奴在污损水源后,终于察觉到了大周军队的粮草困境,于五月底发动了一次猛烈的大规模进攻。
匈奴骑兵如潮水般涌向边关的城墙,喊杀声震天动地。
大周的士兵们虽然饿着肚子,但依旧拼死抵抗。
蒋威父子身先士卒,挥舞着长枪,带领着将士们一次次将匈奴击退。然而,每一次击退敌军,士兵们的体力都消耗甚巨,许多人因饥饿而几近虚脱。
“将军,兄弟们实在无力再战了,这该如何是好?”
一位副将嘴角干裂出血,满脸疲惫地向蒋威说道。
蒋威望着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心头涌起一阵酸楚。若不能尽快解决粮草之困,这五万大军恐怕就要葬身于此了。
正当蒋威陷入绝望之时,远方蓦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众人纷纷举目望去,只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士兵满面尘土,却难掩其激动之色。
“将军,粮草到了!后方的粮草终于到了!”那士兵高声呼喊。
一时间,军中欢呼声一片。
蒋威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喜,他疾步上前,准备亲自迎接,心中亦有恼怒问责之意,岂料所见者并非朝廷奉旨押送粮草的押粮官。
只见为首之人身穿青衫儒袍,跨坐于战马之上,于数十丈之外,遥遥与蒋威相视。
正是唐显。
其背后绵延数里的车队,皆竖立唐家商行的布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