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瀚烫得手一抖,险些没拿住吴晴的衣衫。看到自己的手,他眸光暗了暗。
再走到吴晴面前时他看着光影中的吴晴,脑中纷乱而至,感觉着有什么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吴晴披上外衫走远,看着她的背影,赫连瀚莫名打了一个寒战,这个女子对他而言太危险。
明明他倾慕的是钱家大姑娘钱秀葽,怎么会被她迷惑?
又想起那天与皇兄在东暖阁说起她——
两人谈好皇兄陪师父去北疆寻巫医的事之后,皇兄又说到吴晴,“那个吴姓宫婢不简单,貌似知道些非常人能知道的东西。”
赫连瀚问:“非常人知道的?是太傅说的人吗?”
皇兄摇头,“不好说,太傅捉的异世魂都是狄国奸细,此女不像。她对我和你师父都没有敌意,帮过我们不只一次。但她所说之事皆在发生之前,我也是在观察她,才表面上没有过问她住在西风阁的事。”
赫连瀚早猜到吴晴至今还住在西风阁是有皇兄的默许,果然。但他没想到此人会有可能是异世魂。
他闭了闭眼,她帮过皇兄,还救过七姐,她真的会有问题吗?
好像是有的,自己在面对她时,总会有些东西在失控,这很不安全。
既然她不想入自己的王府,不想做自己的枕边人,那就在进一步失控之前离远些,只要看不到这人,他一定能走出这个险境。
可是关于如何远离他还没细想,只是大约的想皇兄不在,他不去德胜殿便是。
那边的赏花宴他虽然过去露过一次脸,但还应该再去一次的,他决定换了衣裳再去一趟。
脱去身上的里衣,湿衣划过腹部,赫连瀚突然的想到那天她捅他的腹肌,她捏他的胳膊……
赫连瀚甩了甩头,把那段回忆抛出脑际。
小太监在一旁帮着把他身上的水迹擦干,又来服侍穿干的里衣。
赫连瀚又想起刚才她含着水光看过来的杏眼,应该是被池中的水浸的,眼尾有些泛红。
与那天她泪眼婆娑的喊疼时的眼瞬间重合……停!
他烦躁的放下胳膊,小太监正在给他系腰侧的带子,忙提醒:“王爷还没……”
“出去吧!”他没有心情去赏菊宴了。
小太监忙躬身退下。
想着自己不过去母后又要问,赫连瀚深吸了一口气,自己草草系了身上的带子,穿上外袍从屋里出来,对候在外面的太监道:“去赏菊宴传个话:就说本王有公务要忙,让她们散了吧!”
抬脚朝德胜殿走去,说忙总得做做样子,否则不好对母后交待。
走到半路上又想到吴晴在德胜殿,一转身往总理大臣衙走。
吴晴在那不是个办法,自己还是避不开时常会过去。让她换个地方待着,想了想……紫宸宫不错。
紫宸宫原是历代皇上的寝宫,三年前因着顾时信的一句话,赫连昊就把寝宫搬离了,但是紫宸宫的规制在,一切条件都是上好的,去那养病是个不错的主意。
至少赫连瀚是这么以为的。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他当时听说钱家大姑娘钱秀葽在石画舫上,明明是想过去求证一件事,怎么就又遇上吴晴了,真是邪性。
你说是她安排吧,她没理由有这般本事,宫中的人又不是她说调动就能调动的,更何况谁还能配合她落水不成?事情难道就只是巧合?
赫连瀚招了下手,一个暗卫从一旁的房上跃下,抱拳施礼,却一个字也没说,只等着赫连瀚的示下。
随行的太监立马低头转身,面向宫墙而立,全情上演“我不在”。
赫连瀚说:“去查查今天落水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落水,可与吴晴有关联?”
*-*-*
吴晴衣裙都湿了,找到一个在楼上看起来明显的地方,这个角度向揽月阁招手禾翠应该能看到。
禾翠不只领了给下人戴的,还到给姑娘们分花那边给吴晴姐姐领了朵大的,花形也好看。
她也想了,反正两人是回到德胜殿去戴的,那边又不怕有人看到,这朵大些的肯定更好看。
再说了,就算是两位大公公看了,都得觉得姐姐戴的小了,现在她的东西可都是按小主供给的。
却不想回到揽月楼,吴晴居然不在了。
禾翠先还觉得吴晴是临时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了,可是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还没见人,她也是急了,又不敢走远,万一人回来又没找到她怎么办?
只能挨个窗子往外看,看看吴晴到底去了哪。转到一个窗子前,总算是看到吴晴在朝她挥手,这才把一颗心放到肚子里,细心的关了所有窗,才下楼找吴晴。
一看吴晴的衣裳湿了,心下里又起急,“姐姐是不是冷,咱俩回这楼里,把我衣裳换给姐姐吧!”
吴晴不同意,“没事,避着点人,咱俩快点走回去就行。”
避着人本来走的就是绕远的路,两人走了一炷香才好不容易回到德胜殿。
快到德胜殿时,吴晴说:“你从前门进,去帮我开吉祥门。”
禾翠马上明白了,吴晴身上的外袍本来是干的,可是走这一路也让里面的衣裳给洇湿了,确实走后门更少人看到,更安全些。
禾翠在前头快跑着走了,从德胜门进了院子,一步没停,从侧边穿过院子,往后面的吉祥门走去。
德胜殿如今没有主子在,苏和把人基本都调去赏菊宴那边去了,只留下了一个青苗在院子里,毕竟没有调吴晴,指不定会有什么事,其实这个人等于是给吴姑娘留的,只没明说。
可是吴晴也没在院子里,就青苗一个人,又不能回自己屋子里歇着,想了想就躲去了梅坞的一角。
梅坞本就是后盖的,有处死角,一般人看不到,又能观察外面,青苗之前也来这躲过懒。
正无聊中,突然就看着禾翠脚步匆忙的过去了。
青苗马上从后面跟了上去。
禾翠到吉祥门没一会就看着吴晴走了过来,忙推开门:“姐姐快些,可快着点换身衣裳,我看着都冷。”
吴晴感觉还好,这会儿着急,走着都热了。
青苗看着衣裳半湿的吴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两人从梅坞进了西风阁,自己也只能换个地方待着。
不多时青禾回来了,青苗说起今天看到的怪事:“吴晴衣衫半干不湿的回来的,还走的后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干了点什么。”
青禾一听,这事不对,找了个托辞从自己房里出来,确定了四下无人,才蹲在西风阁的窗下。
吴晴与禾翠在西风阁里,就忙着弄了些水,洗澡都不够,勉强擦了擦身上,又忙着穿衣裳。
屋里两人不过是说换哪件衣裳的事,再没说别的,青禾没听出什么只能转身往自己西值房的住处走。
正在这时,德胜殿外来了人,居然是她之前待过的紫宸宫的徐姑姑。
原是紫宸宫那边得了上面发下来的话,说是把一个一等宫女调过去,这位姑姑是来领人的。
徐姑姑正纳闷着,紫宸宫听着排场,那是皇上的寝宫,可是皇上三年没去过了,怎么会从皇上正用着的德胜殿里往那边调人,还是个一等大宫女,怕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事还真不好说,需得上德胜殿里找人问问。
抬头正好看见一个说得上话的老熟人:青禾,忙笑着上前搭话:“是青禾呀,我领了差事来带个人,名字倒是没听过的,不知道吴晴是哪一个?”
来带人?青禾立马支棱起精神头,她敏锐的感觉到有事,加着小心说话,先福了一礼,“问姑姑好!吴晴呀,怎么还用姑姑来领,青禾给送过去一样的。”
这话明明什么也没说,可却让人觉得徐姑姑这差事她是知道的。
徐姑姑一听,这是有口,看来那吴晴的事青禾知道,“那倒不用,人在哪间值房,帮我带个路就行。”
本是问明哪间值房她过去就行的事,这话一出就可以在带路的路上探探口风了。
“吴晴可不住值房……”青禾说着笑眼一挑,明明白白的话里有话,还不能说的那种。
这可新鲜了,宫女不住值房,能住哪?别说这吴晴身上还真是有事,心里是这样想的,徐姑姑面上却让人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板板正正一副主子的事不过问的样子,说:“是吗?那还好遇上你,能带路,否则可得到哪找去?”
“姑姑跟我来。”青禾转身带着徐姑姑往德胜殿主殿走,还有意放慢了步子。
徐姑姑来领人,足以说明要让吴晴去紫宸宫。现在皇上不在宫里,好端端把人调去紫宸宫,不知道吴晴是得罪了什么人。
又没听说降了品级……不对,也许降了,自己不知道呢?“吴晴的衣裳都带过去吗?”
吴晴一品大宫女的衣裳是才发的,如果不用带过去就说明要换低级别的了。
青禾没想到徐姑姑说:“都带去吧!”
那是没降品级,看来吴晴得罪的人不够狠,那要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吴晴,就得自己下点本钱了。
青禾早就想要吴晴死。她谋划了那么久想要上的龙床,平白的让吴晴上去了。
更何况九殿下还没跟她说几句话,凭什么跟吴晴说话,还是她从没见过的柔和表情。
所以她恨吴晴,早就想要吴晴死。
她觉得要样貌远胜过吴晴,要手段她是蓄谋多时,哪里能容得吴晴在这蹦哒?
“姑姑,吴晴是个心机深的,她耍着手段爬上龙床了,调她去紫宸宫是太后的意思。太后实在看不得她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可皇上又正新鲜着,所以太后想着放得远些,也好处理了……”说着话青禾的声音小了下去。
徐姑姑听了吓了一跳,吴晴是皇上的人了?别管是用的什么手段,归根结底是接近了皇上,这要是处理不好,皇上哪能放过她?想着打了个冷战。
青禾看出来徐姑姑的心思,轻声道:“皇上北巡回来还早着呢,太后的意思把人配给太监,到皇上回来说她自己不检点就完了,皇上怪不上别的人的。”
这样啊……徐姑姑在想这事怎么做才好,毕竟紫宸宫还真有个好色的。
紫宸宫里的事对外人是秘密,对青禾可不是,小声道:“就当是我孝敬时公公的,说着往徐姑姑手里塞块银子,您懂的。”
徐姑姑还当这是太后给办这事的人的打赏,只好收下,心中主意也打定了。
见银子被收下了,青禾眨了眨眼,“姑姑见到人就明白了,时公公肯定会喜欢。”
*-*-*-*
再说这紫宸宫的掌事太监时辰,这人天生一把子好力气,人长得又粗糙,原是侍候不到皇上眼前的。
通常这无根之人都力气不足,这人净了身不只一把子力气还在,还多多少少会点功夫,十八九岁时还添了个不为人知的毛病——好色。
到底是没有捅破天的胆子,就会偷偷欺负欺负宫女,宫女若毁了名声是不能在宫里呆下去的,也就没有人敢把他的事掀出来。
几年前皇上带人去打猎,时辰是侍候十四皇子一行人的,半路遇到一头落单的狼,他就仗着力气和功夫,只身单挑了那匹狼。
这也是个狠人,当时他两手按住了狼,硬是用头顶着狼的下颌,狼是咬不到他了,他也抽不出手来再打狼,就上嘴咬在了狼的喉咙上。
结果狼没咬到他,他把狼咬的血肉模糊。
那次救人有功,回宫升到二品掌事公公,正好紫宸宫的老太监退养,就调任他掌管当时皇上的寝宫——紫宸宫。
只是没多久,皇上把寝宫搬走了,他就成了一个守空宫的太监。
若是个安生本分的,想找个对食,以他的地位也不难,可他不是想找个伴安生过日子,而单纯是好色,他手下着实祸害了几个宫女。
偏生他祸害过的人都被他威吓着,不敢声张。
也有人为了有所图谋,打听到了他的门路,主动献身给他亵玩。
偏这些腌臜事宫里的主子那边都瞒住了,没人知晓。
旦凡要是有人知道,这人早被打死扔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