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森雪跟贤妃对视一眼，两人双双犹豫片刻后颔首：“你也留下来与我们一道商量，只是这件事你若是听了，日后可就没有转圜。”
开口的是贤妃，她看着柳絮，神情很是随意，柳絮有片刻的犹豫，不多时便毅然决然的颔首。
“既然你如今做好了准备，也想掺和这件事，不如这样，我身边这个贴身丫鬟，便去伏侍你，如此一来，你若是有什么事情要本宫帮衬，也能有个通风报信的。”
贤妃未曾说出口的话，柳絮与宋森雪却都明白，贤妃给柳絮的这个丫鬟，说好听些是帮衬，说难听些。
便是贤妃用来监视柳絮的耳目，柳絮若是不愿意接受，贤妃与柳絮的所谓合作，便要就此作罢。
到时候没了贤妃护着柳絮，只要略微放出去一点风声，余容便会像见了血的野兽一般，当即将柳絮撕成碎片。
“贤妃娘娘帮衬，感激不尽。”柳絮并未犹豫，当即答应下来。
而贤妃见她知情识趣，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开口道：“狩雪，你日后去伏侍柳娘娘，多多上心些。”
从贤妃身后转出个身穿朱红窄袖衣裙的女官，她低眉垂眼，轻声应是，等她站在柳絮身后的时候，贤妃示意余下宫人都出去，宫中便只剩下她们三人。
大门缓缓关闭，贤妃把玩着茶盏，看着预备吃茶的柳絮：“我是预备着让你想法子勾着陛下，顺道替我让陛下被一味药材浸泡。”
柳絮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茶差点都没端好，她虽然怯懦，却也不是什么傻子，自然听出来了贤妃与宋森雪筹谋之事，她看着贤妃，又看看宋森雪，憋得脸都红了，才怯生生开口。
“……那我会死吗？”她看着宋森雪，显然吓得不轻，两只眼睛里泪汪汪的，几乎就要哭出来一样，显然对自己的性命尤其看重。
“自然……”宋森雪起了坏心眼，故意顿住片刻，眼看着柳絮要急，才轻声开口：“自然不会，但你少不得要与贵妃争宠，你若是稳不住，走漏风声。”
“那莫说是你，便是我与贤妃娘娘，也活不下去。”
听得不会要了她的性命，柳絮虽然还是有些畏惧，却到底稳住心态，缓缓颔首，贤妃又道：“你也放心，你不能自己出去单独开宫之前，本宫都会好生护着你。”
“但此事有些危险，你自己要私下服用避子药，否则便是生下孩子，只怕也不康健，你自己明白不明白？”
柳絮颔首，贤妃仍旧不放心：“日后若是此事能成，你自然会有荣华富贵，莫要脑子不清醒，想着用孩子来争宠，女人家生产九死一生，若是你生产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
“本宫当真是无能为力。”
宋森雪看着贤妃似乎是有些操心过度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任由贤妃对柳絮耳提面命。
毕竟在后宫里的女人，没有谁会不想要一个孩子傍身，若是能有幸生下一个受宠的男孩，说不得连那皇位也能觊觎一二，荣华富贵迷人眼。
等到柳絮再三表示她记住之后，贤妃才将女官相关的大概事情告诉柳絮，原本有些被迫踏上贼船那意思的柳絮，听得日后要让女子当官，眼神都有些发亮。
“当真么？日后女子也能为官，而不是被男子使唤？”她眼神晶晶亮。
宋森雪看着她全然出乎自己意料的反应，忍不住开口问道：“难道你不觉得离经叛道？毕竟你父亲也是出了名的……”
“……我父亲虽然那般，但我们这些庶出的孩子并不得他看重，当然，若是阿兄阿弟那等男孩，自然日子好过一点，但身为女子，在府邸中，总归不是那么被看重。”
“您或许不知道，我家嫡母的家世其实略微比我父亲好一些，但在家中，若是我父亲要我嫡母住口，我嫡母也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哑巴。”
柳絮看着宋森雪，神情甚至有些伤怀：“虽然嫡母待我们不算好，但我知道，嫡母其实比我父亲更有本事，但她是女人，所以所有的本事，都只能是我父亲的本事。”
柳絮垂着眼，咬了咬自己的嘴唇：“连我家里兄弟的文章，有时候其实也是我们姊妹代写，但是因为我们只是姑娘家，所以所有的好处与赞扬都属于他们。”
“而我们只能被送去联姻，送去各处作为供养他们的代价，甚至还要被他们欺辱。”
她看着宋森雪与贤妃，那双原本应该温柔平和的眼睛里，少见地浮现出恨意：“可是凭什么呢，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想活着，难道就因为我们不是男子。”
“我们就应该愚昧，就应该懦弱，就应该蠢笨无知吗？郡主娘娘，贤妃娘娘，原本我以为应当如此，但今日你们说想让女子做官，我忽然就明白。”
“我们女孩子也是人，也应该有跟男人一般的权利。”
话音落地的瞬间，宋森雪与贤妃都有些沉默，尤其是贤妃。
她起初是有些看不上这个新来的柳美人的，因为对方的怯懦与近乎无知的软弱，然而事到如今她才察觉，若不是只有怯懦与软弱才能活下去。
这个跟自己家中最年幼的姊妹一个年级的小姑娘，又何必如此呢？
她捏了捏眉心，不再多说什么，只承诺道：“此事未必能成，但我与郡主必然会穷尽一切，若是能成，到时候，你一定要与我们一道。”
“去看看到时候的新世界。”
柳絮原本也只是一时激情，有感而发，如今贤妃如此说，倒弄得柳絮惴惴不安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双颊绯红像是吃多了酒水，但眼睛却明亮。
“我一定会好生帮扶贤妃娘娘与郡主娘娘，万死不辞，为了娘娘对我许诺的愿景。”
而当贤妃在与宋森雪等人商议的时候，舒太妃与琼华郡主也正在说话。
舒太妃坐在高堂，垂眼看着跪在地上几乎有些惊恐的琼华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