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来的不算早,但是很大。
十一月初的时候,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便带来了大范围的降雪。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当冰雪来到梁山的时候,也稍稍的降低了一下梁山泊热火朝天的氛围。
“二哥,今日得闲?”正钓鱼的韩世忠朝着阮小二拱手一礼。
“今日休沐,自然得闲。”阮小二在韩世忠旁边坐下,笑道:“陛下来信,说俺什么都一手抓的话,下面的人成长不起来。俺这也马上五十岁的人了,去年便已下不得水了,便是阴天下雨,膝盖都隐隐作疼。”
不能下水的那一天,阮小二便准备打辞呈告老的。
当时王烨就在梁山,说的清楚,现在这么大的一摊子事情没人管,或者说,能主政一方,兼通文武,忠心、资历、能力都够的人,面对梁山铺展出来的那么大的摊子,是不够的。
像孙真一把年纪了,还在福建路给齐国卖命,你这年纪轻轻,还不到五十,就有点腿疼,又不是不能治,怎么好意思退的?
最后那半截是许贯忠说的。
所以如今阮小二便管着这梁山泊转运的事情,官方身份就是转运使。
而韩世忠呢?
韩世忠原本是在长江边上的,天天沿河溜达。
但是人家降表都送了,你一个郡王天天骑马沿河溜达也不是个事,于是就退回来了,而梁山泊这里,连接南北水路,西面还有五丈河通着汴梁,所以韩世忠就退到了这里,一来休整,二来也是就近就食养兵。
“话说这里钓鱼越来越难了。”韩世忠道,鱼篓里面,小鱼一两只,差点就空了。
“陛下当年在渡口钓鱼,半天没钓上来,是因为人来人往的把鱼撵走了。”阮小二道。
“那俺呢,这渡口可是废弃的,怎么也半天钓不来鱼?”韩世忠不解。
“因为这渡口为了防人钓鱼,便在前面拦了一道水网,大鱼过不来,小鱼天冷基本不咬钩的。”阮小二解释道。
韩世忠怒了,还有点臊的慌,合着俺这几天稳坐钓鱼台,学那姜太公,学成了二傻子?
“延安郡王莫要羞愧难当,陛下当年也是好几天钓不上来鱼,唉,当时俺手下还有人问俺,要不要下去抓了挂陛下鱼钩上~”
“为啥不告诉俺?”韩世忠问道。
“你也没问呢~”阮小二两手一摊,道:“再说俺这一休沐,不是一早就过来跟恁说了?”
“底下埋渔网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韩世忠微微皱眉,这事总不是只为了害我钓鱼的。
“人心隔肚皮,便是这来投梁山的百姓,也保不住有蔫坏的。陛下去年在梁山泊的时候,也有钓鱼的习惯,后来就有人从水里一路游过来,然后用吹箭刺杀陛下,所以这水下面就有了布置。”
韩世忠默然无言,顿了顿道:“陛下还真是多灾多难。”
“陛下确实辛苦,外人只看陛下荣登九五至尊,俺看,倒是没有当年在梁山泊快活。”阮小二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没事就喜欢感慨。
“这事倒是也不好说,俺在陕西做泼皮的时候,倒是快活了,可是如今回头看看,也不是那么喜欢,嗯,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不怀念。”
“索然无味?”
“差不多就是那意思。”
“陛下想为这天下百姓做事,所以一直压着自己性子做事,如今咱们齐国,可以比汉唐之雄风了吧,如此千古功业,陛下辛苦些也是寻常。”阮小二倒是也看得开。
又闲聊了几句,韩世忠到底是把话说开了:“二哥过来,不是光提醒俺此处不合适钓鱼的吧。”
“有两个事,想麻烦五哥。”
“二哥请讲。”韩世忠人都礼貌了许多。
这还有两个事?现在求人办事都这么硬气了的吗?
“一是我儿子阮良,如今便在水泊做个指挥使,俺想让他跟着郡王···”
嗯,聊天的时候喊俺五哥,求俺的时候,喊俺郡王,原来恁是这样的立地太岁。
“二哥是个爽利的,有话直说便是,这把大侄子放俺手下,俺属实是看不懂。”
“咱们齐国海军不说,俺阮家五哥七哥占了半壁江山,但多少还有扈成和李俊兄弟在。这内河水军,是真真的一家独大,俺当年带的许多石碣村的后生,都混到了指挥使级别。”
韩世忠懂了~
这特么是朝着我来了呀,水军是你一手打造,可中军都统制,俺也是做了好多年啊~
“和你中军不一样的,你那里的指挥使一级任命,陛下说了算,而且实话讲,你部下多少狼骑转过去的基层将领?”阮小二看韩世忠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俺这里,说难听点,我报上去的人,陛下签押的时候都没改过一个。”
韩世忠点点头,这样说,俺不跟你犟,确实你这山头更严重。
“就说阮良这孩子也是指挥使,特么的同级指挥使做事都去先问他意见,这算什么事!”
提起这个,阮小二就一肚子气,严重怀疑这群人是给自己上眼药,合着这内河水军就真姓阮了呗~
“杜老大的儿子是什么情况你知道不?”韩世忠突然问道,西军出来的,谁不知道将门?子承父业,甚至成为职业,才是常态。
“杜老大孩子要得晚,大儿子今年好像才七岁,据说在读书~”
韩世忠沉默,读书,真是····
真六。
“读书挺好的,咱们把仗打的差不多了,以后到底还是要文人治国的。”韩世忠道。
“嗯,不说治国,就摆愣一个百姓转运的事情,就有诸多门道,到底是要读书识字,才能明事理,懂人心的。”阮小二道。
韩世忠对这个话无感,等以后俺不能打仗的那一天,俺就直接退了之后,天天喝花酒,住画舫,绝对不转文职。
“话说陛下在梁山泊待了那么久,陛下可说北面这仗要打到什么程度?”
韩世忠想打探的是岳飞的情况。
如今长江下游战场,大家隔河对峙,甚至前线都没多少驻军;
襄阳一开始没打下来,进攻受挫,然后后来人家送了降表,这襄阳就没打了;
杜老大领兵打出了蜀道,稳固了后方,现在因为下雪暂缓了攻势;
西域那边,刘锜领兵已经恢复了对玉门关的驻军统治,剩下的就是打到西域各国臣服,如今那里有西辽、有金国、有回鹘,热闹的紧~
但是岳飞那里不一样,自打史文恭偷袭了金国国都之后,剩下的,就是在大草原跑马找人的过程,折损的马匹比缴获的人都多,算是进入到一种低效的战斗之中,而且北方的天气比南方更酷寒,冬天只能猫冬。
“陛下没说打到哪里,只说北海(贝加尔湖)有什么丰富的淡水资源,一定得拿在手里。”阮小二道。
“苏武牧羊的北海?”
“嗯。”
韩世忠微微点头,心中稍微有点放心了,如此岳飞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南下了,如果远征北海的话,没准十年八年的都回不来,啧啧~
想通了这些,韩世忠朗声笑道:“大侄子的事情,就是俺的事情,这事俺没问题,二哥走调令到枢密院吧~”
韩世忠,人精一样的存在,阮良如今在做水军指挥使,以后南征,过长江,肯定用得上,跟李宝一样,水陆两栖,完美。
等等,这阮家二哥是不是就是想他儿子建功,才让他来俺手底下的?
不得不说,心脏的人,看别人啥的,也脏···
“二哥,另外一件呢?”
“想请五哥弄死个人~”
“谁?”
“秦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