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冬禄浑身一怔。
眼前的幻境在厉鬼的操纵下,一幕幕过得非常地快。
殷冬禄清晰地看到这些达官显贵们无论厉鬼们如何要求,他们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法子在应对。
他们从来没想过将这种约定俗成的事情取消。
在他们的观念里,神鬼们需要进献,但献祭的都是底层,而底层的想法,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是从底层爬上去的人,更多的也是同化选择了妥协,因为那些没有妥协,想要改变规则的人都成为了牺牲品,成为了献祭品。
厉鬼不断地受到殷冬禄身边高阶厉鬼的攻击吸食,她们知道自己这次只能栽在这里。
但殷冬禄的观念,必须赌一把!
他或许真的能够帮助到她们!
最后一刻,厉鬼们声嘶力竭地喊道:“如果不杀了制定规则的人,或者成为制定规则的人,你根本救不了多少人,你只能救眼前的人。”
“你那些愿望都是空谈!”
话音刚落,解开鬼境,冲向国君的厉鬼很快就被现身的背后仙灵一爪子拍散。
高阶鬼在殷冬禄身旁提醒:“八皇子,我打不过它,你最好赶紧跑。”
殷冬禄没动。
神侍指着殷冬禄,温和轻声道:“请那位新郎和其他新娘们过来。”
众人惊讶,神侍是不是说错了?
然而等殷冬禄跟人打斗中,露出真面目,被人送过来的时候,众人才惊觉,然后越发地敬佩神侍。
有人询问:“神侍,这一切难道都在您的计算之中吗?”
扶昶但笑不语没回答他们,只是看向殷冬禄,心里十分好奇:“你打扮成这样,是有什么目的呢?”
殷冬禄沉默地没有说话,他还在沉思方才看到的,听到的。
扶昶又看向其他人,点出许觉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呢?你请来他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愿意陪她玩这么无聊的注定失败的游戏?
扶昶很疑惑很不解,他不相信有人会帮助另外一个人。
这很荒谬,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人性和现实。
许觉摇头否认:“我不知道您在问什么。”
扶昶缓和语气道:“如果你老实回答,我可以向国君请求,让你们和他都安全无虞地离开。”
他最烦的就是这些看起来真情的人了。
都很虚伪。
“毕竟如果让国君调查出来,无论你们还是这位公子,最后都会以破坏祭祀的原因绞杀。”
“你不会希望看到他为了你们而死掉的对吗?”
许觉犹豫了,看了一眼殷冬禄。
殷冬禄脑袋里还有些没有理清的思绪。
他挥剑击退压住自己的两人,起身抬头直视扶昶:“你是神侍,这些规则的制定,都由你做主?”
扶昶点头轻笑:“是。”
殷冬禄有些生气:“你知道这个祭祀是错的吗?”
扶昶嘴角勾起的幅度加深:“公子何出此言?”
他知道啊,再知道不过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曾经,其实也很想,非常地想将这个祭祀取消,可是那时候他没能力做到,如今倒是可以,可已经没了那个动力。
死的那些人,他不在乎了啊。
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倒是想听听,这个人会说出什么理由来让他改变主意。
殷冬禄一时间没说话。
这次的事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所求和目的,这个神侍既然愿意听他说话,或许不是想真的听他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在他这里有他想要的某种东西罢了。
殷冬禄认真地盯着神侍。
他是想要什么呢?
想通过自己的身份此刻彰显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能力?
可是他和国君之间,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好似,国君并没有实权,真正的话语权在神侍这里。
但雍戎又的确是国君当权,神侍辅佐的国家,那么这种违和感又是从何而来?
殷冬禄所思所想,在脑海里惊涛骇浪一番,现实中不过是眨眼之间。
他回答道:“在下,止杀,国君,神侍大人,我想与你们单独谈谈。”
国君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反而是等神侍沉默了一小会儿,扭头问道:“国君,您说呢?”
此刻国君才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殷冬禄不经意地在两人之间打量,看来真正能够做主的确实是这个神侍。
殊不知,在他试探别人的时候,扶昶也大致猜到了殷冬禄的身份:殷氏皇族皇子之一。
年岁上,能够对得上号的,也只有六七八三位皇子。
只是七皇子刚找回来没多久,性格也偏冷漠,不会这样好心。
六皇子听说更加沉闷,不喜说话,喜欢摆弄木制器具,跟眼前的人也大相径庭,那么就只能是八皇子,殷冬禄了。
扶昶嘴角微微勾起,有趣真有趣,他要是现在将人直接杀掉会如何?
可是那样他就不知道殷圣景为什么会选择将皇位拱手让人,让他们流落民间的真相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期待的事情,就这样把他杀了实在可惜。
扶昶漫不经心地看着殷冬禄。
殷冬禄不知道,自己早就无所遁形。
他组织着语言:“我想神侍大人和国君都不愿意看到雍戎最终走向灭亡之路。”
“百姓才是立国之根本,如今雍戎百姓却一直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他们自出生,便开始担心自己是否会成为被献祭的一员,恐惧伴随着他们。”
“深入骨髓,这是整个雍戎的悲哀。”
“高官贵胄们拿着百姓们的痛苦当做游戏的砝码,不顾名生之艰,最终只会燃火自焚。”
“蚂蚁之怒,也能撼动大象。”
“到那时,雍戎只会成为别国的盘中餐,后悔莫及。”
听见殷冬禄先叫了他的称谓,扶昶挑了挑眉,也不管对方是否猜出真相,直接越过国君,心中戏谑发问:“是吗?那会成为谁的盘中餐?”
“大辰吗?”
殷冬禄直接摇头:“都被瓜分了,自然是其他国家都想分一杯羹。”
“不过最先吞并的自然是雍戎的邻国,幽昭。”
扶昶继续问他:“可是大辰距离雍戎也很近,而且你觉得他若是想要,幽昭抢得过吗?”
殷冬禄认真分析:“大辰如果真的抢了雍戎,必然会受到其他几国的忌惮,甚至会合作起来共同抵御大辰。”
“但大辰若是放弃了雍戎,直接将其送给幽昭,反而会引发其他国家的愤怒和不满,让他们互相争斗,离间其他国家,对大辰的威胁就会少很多。”
扶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哼:“你倒是看得透彻。”
“那这次的计划,怎么会这么愚蠢的参与?”
殷冬禄轻轻皱眉,的确,就算他无法想到全部的事,但是这个计划从制定开始一切的漏洞都太过明显,他却恍然未觉。
相当于没有帮到这些女子,她们或许会稍微感谢他,但并不会将他当做神明一般供起来。
但如果是魏紫嫣参与这个剧情,无论计划有多少漏洞,她都一定会成功,并且成为这些女子的救世主。
这个剧情,他目前不能过。
殷冬禄不甘心。
他看向扶昶,眼神陡然变得坚毅。
“神侍大人,你其实也知道这个祭祀是很荒谬的对吗?”
“你有没有曾经无论怎样都无法改变的过去?如今的这个祭祀律法,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你心甘情愿它继续这样下去,还是有一个不属于你的思想在操纵你不要改变?”
“或者本来你是打算这样做,结果却突然有另外一件事突然将其打断让你放弃了原来的想法。”
“你想不想在生活中稍微做出一些改变,将过往的律法全部推翻。”
“真正地做你想做的,将你曾经想要做的一切都重新来做一遍。”
殷冬禄从他的眼神里看见过漠视和无趣。
对于这种人,改变是极大的一个诱惑。
将自己放到“魏紫嫣”的剧情中,这样的一个男人会不会也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中的一员?
如果是,魏紫嫣会是以何种形式来吸引他的?
殷冬禄试探着,如果失败了,大不了逃嘛。
扶昶却沉默了。
不可否认,殷冬禄都说准了。
他曾经……最希望的一件事便是将这个选择女子祭祀的活动取缔。
他的母妃,当时也是这些女子当中的一员。
只是当时突然一阵风吹过,母妃的面纱被掀飞,她绝世容颜暴露在了当时的国君面前。
国君对她一见钟情,见色起意,当即便让人安排让她假死脱身,将母妃娶进了宫,养了起来。
她太好看,但是身份实在太低微,而且尴尬。
如果被人发现,必然会被所有人诟病,说当朝国君居然跟鬼兵抢新娘,这会十分破坏对国运。
他们想为自己争取利益,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理由。
于是母妃被先国君藏了起来,然而纸包不住火。
在母妃诞下他后不久,便被国后发现赶到了冷宫,与虫鼠为伴,猪食果腹,有时候根本根本吃不了什么东西,母妃为了让他活下去,教他吃花吃树叶吃树皮,最后甚至是将自己的肉剜下来让他死掉。
告诉他:“要活下去,一定一定要活下去,要为母妃报仇,不要放过他们,如果有一天,一定要取消阴姻日。”
扶昶从回忆中定睛看向殷冬禄。
他明明记得前面那些话,为什么偏偏忘了最后的一句话呢?
阴姻日,是母妃灾难的开始。
是他灾难的开始。
他为什么还会放任这个节日存在?
荒谬啊。
“好啊,取缔吧。”
扶昶心中陡然升起一团怒火,终于不再掩饰,咧嘴笑了起来。
然而即便扶昶下令,要将这个节日取消。
朝臣们确实坚决地反对:“国君!您真的要同意神侍的提议吗?”
“这个节日从雍戎建国之初便存在,您同意了就是在毁掉国之根本啊!”
神侍当即微笑道:“此命令是上天指引,诸等不同意者,是在与仙灵作对,当诛杀。”
话音落地,便有影卫出手将其人头落地。
殷冬禄面色发白了一瞬。
还是有点不太习惯。
扶昶问道:“还有谁有异议?”
明明之前都是一群胆小怕死的人,如今却一个个地站了起来。
“国君三思!神侍请您再倾听神灵之语,不要一意孤行呀!”
扶昶手一挥,又杀了几个人。
眼见众人没有后退的,甚至与扶昶相互对上了。
殷冬禄忍不住上前:“诸位,我有些想法,可否听我一言。”
这些人如今的样子与他之前见到的那些朝臣们很像,在剧情方面严格遵守自己的设定。
但追根究底,都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目的,都是为了利益所打算,只要利益到位,他们自然也会有自己的思想。
只是他们不乐意听。
“你这个挑拨的贼人!一些都是由你所起,你还想让我们听你说话?疯了吗?!”
扶昶对面前的这些人早就不耐烦,又直接杀了一个。
殷冬禄回头一言难尽:“你都杀了,外面的人不知道要怎么编排这里的情形。”
扶昶冷哼一声,一挥手:“把他们的嘴巴都给我封起来!”
封嘴巴,目前是没什么东西能封的,影卫们只能将朝臣们的穴位定住,说不出话,不能动只能老老实实地听。
殷冬禄说道:“日后的祭祀可用牛羊代替,至于你们想要获得下一年的朝廷助力,就看你们为那些鬼兵作的祭词,谁更得鬼兵之心便得助力。”
众人集体沉思,若是要祭词来评比,那最后一定会大力促进读书的热潮。
倒是不用害怕,不用死人,会有一批人开始热衷于作祭词。
从来就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只能是有一个代价更低的方法罢了。
扶昶默认了这个方法,其他官员们犹豫了片刻后,也从剧情思维里清晰了片刻,左右他们要做的就是贪官污吏。
如今方法变了,但是也可以在另外的方向上做贪官,便没什么不一样,更何况不同意就是个死,便只能点头同意。
而后阴姻日改成了祭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