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眸,心底涌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愧疚。
江逾白很想和她坦白一切,可看到她那张愤怒的脸,所有的话停在嘴边,迟迟无法开口。
他没法平心静气地告诉她他所有的筹谋,他习惯了命令和利用别人,只要给予足够的利益,有的是人,唯他马首是瞻。
沈枝意不过是万千人中,他利用的其中一个。
只不过她身份特殊,他没有机会允诺她好处,只能先反复试探,确保她能够站在他这边。
可她太过聪明,他的安排被她一一看穿,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在他没确定她的立场之前,他不能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引你入局,是我不对,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我不会反抗。”
江逾白向她靠近,两匹马贴在一起,他目光灼灼看向她,眸光坦荡。
“世子,你好像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沈枝意微微仰头,那双澄澈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脸。
“我在意的根本不是你引我入局,而是你完全不尊重我。你自以为是,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包括我,也会毫无保留地站在你这边。不是吗?”
沈枝意笑着,语气却是彻骨的冷,她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着。
“在孟府,不过因为我看了一眼世子,世子就觉得我有所图谋,要我说实话。我不过是初入孟府的客人,世子那样质问我,你那么强的警惕心,我怎么会没有感觉?”
“后来你替我作证,我猜猜,是突然发现我对你有利用价值了吧?”
“这中间只发生了落水这一件事,唯一对我有态度转变的,是五皇子。”
“你想利用我,对付五皇子。”
沈枝意最后一句话是肯定句,她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被看穿的心虚。
可是没有,他仍旧不显山露水,十分淡定,看向她的目光中不是愧疚,而是欣赏。
沈枝意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的质问,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受了委屈在发脾气,没有任何威慑力。
“你说的很对。”江逾白点头。
“你很漂亮,有时候,美貌就足以达成很多事。”
“譬如对付君墨言,一个你,足够了。”
江逾白肯定了她的猜测,而后补充道。
“君墨言头脑简单,先前你追他时他置之不理,可如今他后悔了,想要和你重修旧好。你凭借美貌,只要抓住他先前做的事让他愧疚,他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你博得他的喜欢,简直易如反掌。只要在他全心全意信任你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毁掉他轻而易举。”
江逾白淡淡说着,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沈枝意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他神色平静,目光坦荡,却是在计划如何毁掉另一个人。
五皇子虽然是个二货,但他顶多普信又神经,还罪不至死。
沈枝意浑身泛起冷意,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江逾白,他做的都是嗜血的勾当,又怎会像他表面一样干净。
“世子也想用你的美貌毁掉我?”
江逾白三番两次的接近,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的份上,沈枝意压根都不想理他。
可就是这一时的色迷心窍,她被迫卷入他们的纷争。
但她明白,这一天迟早会来临的。
太子有野心,虽然现在还一切正常,可他让沈惜竹体谅他接近楚明玉,就已经看出他野心不小,妄想同时得到丞相府和将军府的支持。
沈枝意在双柳胡同遇到的贺砚书,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来历,可他都敢明目张胆地写下批判太子的语录,足以证明他心中对太子的怨恨。
纸上的那些批判字眼,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而身为内定太子妃的沈惜竹,与太子牵扯在一起,相当于整个丞相府与太子捆绑在一起。
若是赐婚圣旨一下,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表面上一切风平浪静,而这太子之位,很明显在不断动荡。
“我不想毁掉你,我只是想让你加入我们。”江逾白难得否定了她。
“我们?”沈枝意看着他。
“你猜的没错,永安公主与我是同盟。”江逾白轻轻道。
“可永安公主的目标不是五皇子,而是太子殿下。”沈枝意同样轻声细语,她等着他的解答。
江逾白有些意外,她竟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或许我说的不对,她真正的目标是皇后娘娘,只不过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是一体,所以你们达成了一致。”
春猎仪式开幕前,永安公主想让她知道的,就是她与皇后之间的嫌隙。
当年那个陷害柔妃的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就是当今的皇后。
“你把我的话都说完了。”江逾白低头轻笑。
“还没完呢世子,那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沈枝意凑到他跟前,长长的睫毛下,她的杏眸异常灵动。
江逾白张了张嘴:“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沈枝意摇头。
“又是五皇子,又是太子的,你的目标应该不止这两个吧?”
沈枝意骤然握紧袖中的匕首,她收敛起所有表情,拉开和他的距离。
“你想造反吗?”
话音落下,沈枝意抽出匕首,横在两人中间。
江逾白淡淡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动作,他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紧张,垂了垂眸。
“我若说不是,你会信吗?”
江逾白没有正面回答她,他只是看着她,为了不让她害怕,主动骑马离她远了些。
“世子何必在意我信不信,我信与不信,今日恐怕都不能轻易离开这里了。”
沈枝意其实并没有完全给自己想好后路,可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她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
他能洞悉你的想法,你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全都无所遁形。
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彼此坦诚一点。
“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什么来赴我这个约?”
江逾白开始看不懂她了,她既然都猜到了,难不成只是为了亲口跟他确认?
“因为我已经入局,我现在要做的,是赌谁是最后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