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握着手心的玉佩,表面细腻光滑,摸不到一丝瑕疵。
她面露疑惑,迟疑了一瞬,低头看着这枚晶莹剔透的玉佩,细细思索。
“上次是兵符,这次是玉佩。”沈枝意抬起头,“世子为什么总往我这里塞东西?”
那枚兵符还在她手上,沈枝意不明白江逾白究竟想要做什么,如今又将贴身的玉佩送她,究竟是何意?
“这玉佩价值连城,你不喜欢?”江逾白似是轻笑了一声,那双眼含了几分笑意。
“我怎么知道,日后这会不会成为推我入地狱的证据?”
沈枝意没有回应他的话,这玉佩极佳的色泽,就算是外行也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江逾白送给她,多半是没憋什么好屁。
话糙理不糙,沈枝意并不想收下,无缘无故送她东西,日后肯定是要还的。
“这么谨慎?”江逾白看着她那淡然的神情,嘴角笑意更深。
“如果是别人的我就收了,可惜,世子送的,我不敢收。”
沈枝意说得直白,她又重新将玉佩塞进江逾白手心。
可下一瞬,手被他握在掌心,她愣了一瞬,轻轻挣脱,却纹丝不动。
她抬眸,面露不解。
“世子这是何意?”她嘴上这么问着,视线不由得飘忽到他们交握的手上。
他的手依旧白皙修长,指腹处贴着她的地方能感受到薄茧,可是比起之前,似乎新添了一些稀碎的伤口。
“我的心意,你不明白吗?”
他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沈枝意脑中一片空白,片刻后才缓缓抬起头。
“你吃错药了?”
沈枝意一开口,将所有的旖旎粉碎。
听到她毫不迟疑的反问,江逾白想说些什么,话在嘴边,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寥寥几面,少得可怜的交集。世子,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沈枝意不知道他抽什么风,还以为她能被美色迷惑,彻底为他所用吗?
“变聪明了。”
江逾白松开她的手,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沈枝意觉得他这次来怪怪的,换了衣服不说,对她说的话也莫名其妙。
“你知道,皇上想要废太子吗?”
沈枝意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如果太子倒台,江逾白的下一个目标,绝对会是君墨离。
“知道。”江逾白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情绪波动。
果然什么消息都越不过他去。
“如果下一个太子换了人,你依然不改变想法吗?”
沈枝意问得直白,江逾白看着她,她倒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说,也不怕他此刻直接将她杀了灭口。
“改变什么想法?只有我的能力,才配得上那个位置。”江逾白说得坚定。
沈枝意没有劝,她没有立场,也没有精力去劝。
“你替我搅黄我姐的婚事,算我欠你一份人情。”
“你让我帮你盯着楚明玉,抱歉,我无法一直跟着她,这件事我没有完成。”
“所以,只要不让我背叛相府,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沈枝意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解决方法,他现在是王府世子,若是不恢复皇子身份,争夺太子之位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她是相府嫡女,他爹是皇上的肱骨之臣,相府拥护的永远只会是皇上亲立的太子。
日后,他们必定不会同路。
既然如此,趁现在一笔勾销,是她最好的选择。
“这么快,就想和我一刀两断?”江逾白的神色隐匿在夜色中,烛光忽闪,沈枝意有些看不真切。
“本就是相互利用,我现在想退出明哲保身,也并无不妥。”
沈枝意的话说得毫无回转余地,她现在就是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再拖下去,自己就要被扣上逆贼共犯的帽子了。
江逾白沉默了,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久到沈枝意以为他转身就要离开时,他终于开口了。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低,沈枝意直视着他的眼,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江逾白上前一步,他的身高优势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沈枝意需要抬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他将她逼退至案台前,沈枝意后退一步,后腰抵住桌边,退无可退。
身高优势让他以一个绝对掌控的姿势,将她圈在案台前。
夜色深沉,烛光映出两人的脸,沈枝意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热切。
以及缱绻。
只是他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只是不由分说,强硬地将玉佩塞进了她的手里。
“替我保管,等我回来再还给我。”江逾白话锋一转,“也许永远都不用还了。”
直到此刻,沈枝意才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这口吻,分明是在诀别。
她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腕,语气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你要去哪里?”
“不是说要和我一刀两断吗?为什么还要关心我?”江逾白任由她动作,没有躲闪。
“江逾白,我在问你。”沈枝意连名带姓地喊他。
江逾白收起那副轻浮的模样,眼里带着深意。
“和之前一样的地方。”他答得简单。
“你骗人。”
沈枝意戳穿他。
“你受伤了。”
刚才看到他手上的稀碎伤口,不是她小题大做。
她见过他手臂上的伤疤,可她也是从那个时候知道,江逾白从来不会让人伤到他的手,还有他的脸。
他的手是用来握剑的,若是伤了,几乎就是葬送了他筹谋的一切可能。
他的脸更是不能伤到分毫,圣上需要他做那把见不得光的刀,脸上若是有伤,暴露身份,他就会成为无用的弃子。
手上的伤口虽不明显,可沈枝意还是注意到了。
他明明已经身处险境,却闭口不提。
江逾白不知道她此刻已经想到了哪里,可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瞒不过她。
有时候她太过聪明,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她却能够自己推断出大概。
“小伤而已,不碍事。”江逾白只能假装听不明白。
“这次去,很危险,是吗?”
察觉到衣袖被她攥紧,江逾白抽空看了一眼,又移开视线。
“哪次不危险?”江逾白挑了挑眉。
“一定要去吗?”
沈枝意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江逾白对自己非常自信,觉得所有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这一次,他的话,让她非常不安。
他会死吗?
沈枝意清楚他们立场不同,若是江逾白放不下那位置,他们之间永远是对立面,是走不到一起的。
可她不想让他死。
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她想让他活着。
“圣喻,谁敢不从?”
江逾白看着她那双顷刻间急切的眼眸,弯了弯唇角。
至少,她还是记挂他的。
“你不是说...”
沈枝意还想再多问些,可江逾白已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柔软的触感贴着他的掌心,他看到她眼眸中氤氲出了一点水光。
“我及冠之年要取字。江太师一切遵从圣上旨意,我不想让那人给我取字。”
“我的字,交由你来取,如何?”
他笑着,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沈枝意盯着他,她自然清楚江逾白是故意不想让她继续问,可她的心惴惴不安,迫切地想要刨根问底。
“至于你说的那个要求,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出一趟远门,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能不能给我缝一个荷包,好让它代替玉佩的位置。”
江逾白一股脑说完自己的要求,松开了钳制她的手,他伸手理了理她凌乱的发丝,等着她的回应。
“江逾白,你让我给你取字,还让我给你缝荷包,这是两个要求了。”
沈枝意喃喃道。
“所以,活着回来,这是我对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