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道神色一喜,往外跨出去一步。
“殿下...”
大概觉出自己失言,他忙找补了一句。
“我是说,这下好了,你来了就好了......”
只可惜这一句话说得太过多余。
众人都因为太过震惊而失去了听声音的能力,没有人在意他喊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沈奚度。
好像一个个都变成了呆头鹅。
哪怕是被打烂了嘴巴的刘淑芬也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发出一个声音。
众人只是大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男人一身黑金色繁复长袍,宛如夜空流云,又如太阳初升时的光辉。
整个院落在瞬间似乎倒退千里,消弭于无形。
世界在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下他一个生命气息。
那如美人松一般的挺拔身姿迤逦而来,步履间摇动山稳水静。
腰间玉带上缀着的玉佩晃动,隐隐有天籁之音。
这一幕周唯安想到过很多次。
但每次她都没有想到结尾。
他来了之后,她该做些什么。
她本来想过很多次。
以为自己在看到沈奚度后会狂喜,会哭,会飞奔过去,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然后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来?
但这一刻真的到来了后,她没有。
她甚至脚步都没有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似乎跟其他人一样,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一般。
他身着常服,但好歹看了那么多的宫斗剧,就连真实的女皇帝见过一个。
她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的衣服。
绣满暗色的龙纹,奢华无双。
面料是最精致的丝绸,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宫廷巧匠千针万线,绣以九五之尊的龙腾图案。
每一鳞,每一线都透露着皇家的气派与庄重。
果真,他已经不是大周太子,而是大周天子。
他在他的世界已经站在了巅峰。
穆子钢疾驰而来,停下车后冲进来,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副景象。
当时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断掉了,接不上了。
——这个男人太出色了。
除去这张无人可及的皮囊,他身上的气度,才是他忌惮不已的。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杀伐,悲悯,和善,尖锐,血腥,哀怜,怅惋......
似乎这世界上所有的好与不好的感知都凝聚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
但却奇异的和谐统一。
他就像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七彩宝珠,每一面都有着不同的图案。
看到他的冷酷,你会害怕到颤抖,不由自主地后退。
但看到他的柔和和怜悯,你又会忍不住心生安宁。
除了他的笑。
他的笑似乎只给她一个人。
他看见他目中无人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周唯安。
那漂亮得令人无法心生忌妒的唇角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
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天籁的吟唱。
“安安,我回来了。”
他看见周围安突然笑了。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甚至他敢肯定周唯安也从未对任何人露出的绝美笑容。
“嗯,我知道。”她说。
他们的手就那样握在了一起,掩盖在了宽大的袖袍之下。
无人知道那两只手是如何地交握痴缠,密不可分。
......
后院,宽大的庭院中。
她在他的引领下一步一步走向房间。
好像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是她一般。
跨进房间的那一刻,他猛然站住脚,握住她的那只手紧了紧。
“安安,我回来了。”
他又说。
周唯安嗯了一声。
却再也说不出那句我知道。
心里面似乎有一种难言的酸楚,但她死死地压制住了。
他这次过来定然是来告别的。
以后,他大概会像朝阳女皇一样,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停留在这里的。
既然他都要离开了,她也不想让他看见她的不舍。
原本那焦灼不安的心,此刻也安定下来了。也许是知道他的到来其实意味着终将离去。
她冲他笑了一下,如同寻常那样。
“中甫,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得了不少好东西,有一种茶你定然会爱喝的。”
到了这时,她才终于反客为主,她牵着他的手走向窗下的长榻。
那里有一个小茶桌。
过去的这一个月里,她时常会坐在那里。
此刻多了一个他。
她给他泡了茶,看着他慢慢地喝下,开始跟他说起这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事情。
一件件,一桩桩,事无巨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说。
反正她就是想要全部告诉他。
关于山庄。关于时空来客。关于钟好艳。关于宋青玉。关于李李琪琛。关于秦大魁这个渣爹。
她一直说一直说。
终于,她听到沈奚度开口。
“你呢?安安,你还好吗?”
嗓子里面没来由的就干涩了,她张了张嘴。
“我......”
还没等她说话,沈奚度突然急切地握住了她的手,破天荒地问了一句。
“安安,你想我吗?”
“.....”周唯安张了张嘴,但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失语了。
心里有些着急。
猝不及防之间,眼角突然滚落一颗晶莹的泪滴。
但是她依旧说不出话来。
“安安,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
突然他欺身过来,长叹着,俯身吻住了他。
从唇角到眼角,从眼角到唇角。
周唯安不记得他是从哪里开始的?
只是,他每吻一次,就喊一声她的名字。
“安安,我想你了。”
“很想,很想。”
泪像是决堤一般怎么也流不干似的。
他就一遍一遍地吻下去。
那泪水刚从眼角滚落,就被他吻在了自己唇上。
他就那样一遍一遍地问,一遍一遍地重复那句话。
“安安,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当天晚上沈奚度是宿在她房间里的。
她缺席了七点钟和时空来客的聚会。
和沈奚度一起,滚落在那张价值百万的大床上。
覆雨翻云,直到东方破晓。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没有沈奚度的影子。
她没有意外。
也没有什么伤心难过的情绪。
反而觉得自己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
她也没有去细想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事情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开头是谁挑起的?
周唯安也不知道。
到了此刻,她也不想再想是谁主动的问题。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而且她早就做好了承受结果的准备,因此也不惧什么后果。
可来自身体的不适是很明显。
她在价值百万的浴缸里放松了一番,出来就觉得好多了。
云嬷嬷把早餐撤下去,又把午餐端上来。
她吃得很满足,很香甜。
“小安仙子,您要不要......”
云嬷嬷欲言又止。
但几乎在一瞬间,她便猜出她想说什么。
周唯安定定地瞧了云嬷嬷一眼。
“不用。”
见云嬷嬷又想说什么,她摆了摆手。
“云妈妈,你下去歇着吧,我这里等一下收拾就行了。”
“小安仙子,要不您还是....”她抿住唇,苍老的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我说了不用,也不会。”周唯安吃了一口清蒸鲈鱼,又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
“是,小安仙子。”
云嬷嬷垂下头去,给她施了一礼,“有什么您叫我。”
周唯安摆手不语。
一边吃饭,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找到山庄主管的电话。
拨通。
“山庄的名字定下来了,可以让人去做了。”
“除了大门的牌匾之外,之前买来的那些景观石上也要刻,还是按照之前的位置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