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长得很快,元旦那时候,是比圆寸稍长一些的栗子头。现在已经成了能做各种造型的短碎。
他今天就是把前额的头发松松垮垮往后梳,挑染了几绺银发。
身材高大,姿态散漫。穿得是她买包包的配货,某蓝血高奢品牌本季潮流向的一套满印小logo。
硬质牛仔面料,宽松挺括的版型。
穿在许则匀身上,丝毫不显拖沓。
他伸出一根手指,举在肩膀的高度摇一摇,是给身后那个餐厅经理看的:“记得啊,多一人份。”
随意拖了一把窗边的观景椅到餐桌来坐。
凌远也是见惯了繁华,身处财富中心的人。到哪都是放松、自如的,但完全没有许则匀这种混不吝的劲儿。
“凌远,新年好。”他倒是没忘了礼貌,接过服务生刚呈上的餐具,勾着笑和凌远打招呼。
“则匀,最近一直在平都吗?”凌远不是第一次跟许则匀一起吃饭,对他的行事作风已经习惯。
又因为帮知意调查,对许则匀的事有自己的判断,所以对许则匀,比对知意还要和善。
“是,这边有些工作缠手。”
许则匀很过分,叉子叉走知意盘子里的三文鱼,才假惺惺的问:“你饿不饿?不饿我先吃。我饿死了。”
凌远见状,把自己的那份也推到许则匀面前,做‘请’的手势。
并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知意气嘟嘟,白嫩小手,肉桂粉的指尖,去按桌上的铃。
马上有服务生进来,问需要什么服务。
“开胃菜,再上三份三文鱼!”她有点气性,想耍脾气又碍着凌远在场,比比划划。许则匀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要求把服务生给整迷糊了,凌远也笑,想起第一次吃饭,许则匀这妹妹也是对着店家问:“能不能续杯?”
服务生对凌远最熟,茫然的目光投向他。凌远颔首,店里便按照他们的要求安排。
包厢内轻音乐如泉水叮咛,许则匀的寒暄却很生硬的理直气壮:“凌远,你找女朋友了吗?”
凌远和知意俱是一愣,知意简直想捂着许则匀的嘴问他抽什么风。
凌远坦白,他看了一眼知意,意味深长:“没有女朋友,但是已经有了一个为之心动的人。”
之前知意曾问凌远,有没有心动的感觉。
现在,凌远说有了心动的人。
再结合下午凌远询问岑家小姐的事,知意会心一笑。
许则匀被蒙在鼓里,又过于眼明心亮,那两个人此刻的互动落在他眼里,似乎有了特殊的含义。
这顿饭许则匀吃的简直狂野,饭菜一大半都进了他肚子。
在凌远第二次说起:“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话……”
许则匀把叉勺往桌上轻轻一放,捻起纸巾,优雅擦拭嘴角的这一刻,知意仿佛看见他又现出了‘斯文败类’的原型。
他开口,如清风撩人心:“麻烦凌总,现在先把我妹妹还给我。”
像四两拨千斤,许则匀拧掉了一个杠杆的螺丝,知意的心开始重重锤响。
他的声音,还在蛊惑:“我要带她走。”
凌远一愣,才明白刚刚的表现让许则匀误会。但他不慌忙解释,洒脱一笑,做“请”的手势:“当然。”
许则匀站起身,扬扬下巴。
知意还真的被蛊惑,跟凌远道别,用口型说抱歉。
凌远没什么所谓,他原本也是为了打听岑家那位小姐。
可出去没两分钟,岳泽又进来,很抱歉的口吻:“凌总,能不能咱们换车开?”
凌远眉心微蹙,思考。
岳泽又说:“今晚,晚一会儿我就能把您的车送到‘远洋方舟’。”
‘远洋方舟’,是凌家的老宅所在。
凌远淡淡开口:“有人跟踪?”
岳泽惊讶,看凌远这反应,像是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
“是。”
“在平都这地界,还这么猖狂。”凌远略加思索:“让则匀开我车走。你留下,一会儿会有人来接。”
……
许则匀这一路上,都一言不发。
知意看见他脸色比车外的平都还冷,车辆行驶,速度快到划破北风呼啸。
一直到平都J·hotel地下车库,驶进为重要任务或各界贵宾预留的保密区域,许则匀的脸色才松懈下来。
他在VIp专享电梯旁停车,开窗,熄火。
一言不发,木质火机甩一下,跃出蓝色火焰。
那一点点猩红亮起,烟雾尽被他渡在车窗之外。车厢里,焦糖香灰的香味渐起。
许则匀的头发、衣服,明明没换,可知意怎么觉得,现在他像落寞的浪子。
优越的眉骨,极其窄而陡峭的鼻梁,凌厉的下颌线和薄唇,都有有化不开的愁云。
一丝白色烟雾,在他失意思考时飘出车内,知意咳了起来。
平都干燥,鼻腔黏膜格外敏感。
今天早上之前,明明一切都好。
平都的警力、官方震慑,都是国内无可比拟的。
可今天,竟然有监控人员汇报,平都出现了缅国可疑人员。
由官方牵头,公安、武警、民间安保召开联合会议。许则匀是重要人物之一,他是重要线索提供者,也得缅国毒贩要报复的目标。
同时,是最具实力的民间安保负责人,行动所用的高精尖防御设备和信息破解,都由许则匀负责。
缅国这些人,比他所想象的,咬得更紧。
而且狡猾。
中方掌握了他们的犯罪证据,但因在国境之南,无法提起逮捕。而缅方没有稳定的官方主体,无法发布国际通缉令。
所以,他们在平都,只能是重点监视对象,却无法采取有效行动真正制裁。
危机四伏,许则匀很后悔。
他不该,这个时候接知意过来。
熄了烟,扭头去看他轻咳了两声的妹妹。明亮的眼眸,即便在幽暗的车内也发光发亮。
眼眶微微泛红,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颤颤巍巍。
脸颊,光洁无瑕。
许则匀喉结来回滚动,深深叹气。
大臂一伸,把娇小女孩儿完全拥入怀中。
他的炽热,和来自衣服面料的香味,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