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悦心软了一下,扶着宝莲轻手轻脚退出人群,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门一关上,宝莲就迫不及待地摘下蒙在眼上的发带,露出明亮的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贪婪地享受着重见光明的喜悦,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一样。
四处寻找了一番,看到桌上的茶杯,也顾不得东西破旧,冲过去拎起茶壶,一仰头咕噜咕噜灌到嘴里,从昨夜到现在,她滴水未进。
“拾一,宝莲,大少爷喊你们呢。” 宝莲刚缓口气,就听见张婶匆匆忙忙赶过来喊她们。
“拾一,帮我!” 宝莲祈求地拉着宋时悦的手,眼睛里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她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光明,又不得已把发带蒙在眼睛上,生无可恋地摸索着走出房门。
“该换药了。” 苏牧青伸出受伤的大手,同时又吩咐宝莲:“过来坐。”
宋时悦看了一眼张婶,见张婶对她点点头,便仍去窗台抽屉里拿出药膏,宝莲道了谢也摸索着,磕磕碰碰坐到了苏牧青身边。
苏牧青手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宋时悦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又听他开口让给宝莲的手也涂些药膏。
宋时悦便找了烫伤药,宝莲的手指只在热粥里点了一下,烫得不算严重,宋时悦轻轻给她涂上一层凉凉的药膏。
“啊,拾一,你轻点儿,疼~”
宝莲突然猛吸一口气,一声娇吟吓得宋时悦手一抖,那带着娇媚的疼字拖着袅袅的尾音,跟昨夜听到的一模一样。
“抱歉!” 宋时悦心头一跳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地吹了吹宝莲的手指,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此刻她在这里,似乎有些碍眼。
可宝莲似乎读懂了她的心思,偏不让她走。
“拾一,你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宝莲客气地朝着宋时悦的方向微笑。
“是。” 宋时悦收起药膏,拿起扫帚熟练地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刚放下扫帚,苏夫人身边的柳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捧着一个小匣子和一摞新衣过来了。
“大少爷,夫人吩咐给你送些上好的药膏来,夫人说了,请少爷宽心,夫人已经请人再去寻访名医了。
这些衣服首饰,是赏给宝莲姑娘的,宝莲姑娘如今跟以前不一样了。”
苏牧青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宝莲羞怯怯起身谢过了柳嬷嬷。
昨夜她想跟苏牧青小意温存,却被他反手掐住脖子,差点把自己掐死,一片春心,瞬间荡然无存。
好在她机灵,故意叫嚷的娇媚,本以为苏牧青会被打动,哪知他竟一把将自己推下了床,磕得她手肘都是疼的,后半夜再也没敢到床上去。
虽然没有得到苏牧青的人,却已经成功地跟他同床共枕,好歹挽回了一些脸面。
柳嬷嬷看了看蒙着眼睛的两人正襟危坐,心里无奈地叹口气行礼告辞了。
走出苏牧青的房门,柳嬷嬷垂眼打量了一下门口的众人,脸上带着愠色,尤其是看到宋时悦脚边还未处理掉的碎瓷片,不由得白了她一眼。
“你们不要以为大少爷这样,就可以懈怠了,不管是新人还是老人,夫人的眼睛,时刻在你们身上,都给我打起精神好好伺候着!”
明明是给众人下命令,宋时悦却总感觉柳嬷嬷那双三角眼,总是剜在自己身上,在这府里待两天,疑心病都出来了。
往后的几天,宋时悦在夜间总能听到宝莲压抑的求饶声和桌椅磕磕绊绊的闷响。
宋时悦听到那声音,心里就怪怪的,有些同情,还带着无能为力的愧疚,只恨宝莲给她安排的房间不够偏远。
宝莲的精神越来越萎靡,白天总是不住地打哈欠,唇色越来越苍白,嘴角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与此相对的,是她的脾气。她开始变得越来越暴躁,时常没好气地吩咐宋时悦做这做那,还时不时地查问宋时悦家规家法。
宋时悦一边忙着干活,一边熬夜熟记家规,虽然很累,但进步也不少。
就连苏牧青都觉得惊讶,在宝莲考查宋时悦规矩的时候,她能准确地对答如流,将规矩背得一字不落。
苏牧青自从回家之后,一直在贞吉院待着,从未出过院门一步,连苏夫人和苏牧沄都不常见,更是谢绝了许多前来探望的亲友。
可这一天他不知道怎么了,居然让贴身侍从文初发出帖子,邀请几个好友明日来家中小聚。
贞吉院冷清了许久,终于开始忙碌起来,苏牧青待在屋子里跟文初不知在安排些什么。
一直精神萎靡的宝莲也活泛了起来,她蒙着眼睛,磕磕绊绊地指使张婶和宋时悦安排点心茶水,语气里都是期待。
随着贞吉院的热闹,整个苏府似乎一夜之间活了起来,苏夫人知道儿子肯出来见人了,大喜过望,一件件好物往贞吉院送过来。
宝莲仗着眼睛被蒙着,正好落得清净,把一切事情都交给宋时悦,由她出面安排着,一一收好这些物件。
宝莲如今是通房丫鬟了,自然比其他人高出一等,所以也被另一个丫鬟宝月带下去梳洗了,伺候苏牧青更衣梳洗的事,自然而然落到宋时悦身上。
苏牧青平时最为挑剔,从来不喜欢让丫头伺候,再加上最近脾气火爆,这种活儿不给新来的历练历练都说不过去。
宋时悦被赶鸭子上架,只得硬着头皮跟宝晴一起来到苏牧青屋里。
大概被人伺候惯了,苏牧青张开双臂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姿态悠闲散漫,等着别人给他更衣。
宋时悦拿起一件衣袍,左手举在他身侧,试图用右手绕过他肩膀去接,却发现苏牧青比她高出一头,递过去却接不住,她只得不断想办法把那衣服套上去。
折腾来折腾去,宋时悦抬眼看到苏牧青唇线分明的嘴角已紧紧抿起,心知他的耐心已快被耗尽,狂风暴雨大概不远了,急得她额头冒汗,快速地把腰封系好,这才直起腰暗暗舒了一口气。
“笨手笨脚。”
苏牧青在宋时悦手里的梳子落到头上的时候,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随后一把夺过木梳,修长的手指,三两下就自己把头发挽起来。
宋时悦不禁愕然,这挽发的手法如此熟练,哪里像是被人伺候惯了的富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