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一番话,既交待了事情的因由,又表明了对苏牧青的忠心,同时把宋时悦摘了出去,还不伤宝莲的面子,真是滴水不漏。
果然,一听到张婶提到儿子,苏夫人脸色和缓了许多,儿子跟自己不亲近,但肯跟别人说话也是好的,总比闷坏了强,况且张婶一家子的为人,自己是知道的。
苏夫人闭上眼睛,舒缓半刻,再睁开眼,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吩咐柳嬷嬷取出几两银子交给张婶。
“大永跟着牧洲也辛苦了,这些银子你拿去,给大永也置办一身厚衣服吧,北方天凉,不比淮城。”
张婶双手接过银子,抬眼看见柳嬷嬷眼角撇过一丝不悦,假装没看见,又道了谢才后退几步出去。
柳嬷嬷是苏夫人从娘家跟过来的,张叔是从小跟着苏牧青的父亲在府上打杂,一步一步熬到今天。
内宅的事苏夫人打理,柳嬷嬷风头更盛,不过张婶也不在意,只要一家三口平平安安,谁强谁弱,有什么好争的。
宋时悦央求宝晴在屋子里伺候苏牧青用晚饭,自己则站在廊下,翘首等着张大永回来。
一直等到夜色微凉,秋虫齐鸣,才见张大永抱着一个大包裹急匆匆过来。
宋时悦欣喜,一路小跑追上去,压低了声音喊道:“大永,大永哥。”
张大永见夜色里有人喊自己,扭头看见白天见到的拾一在暗处朝自己挥手,停下脚步憨笑着迎上去:“拾一姑娘,你找我有啥事儿?”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宋时悦伸手去接他怀里的包袱,张大永却一下子躲开了:“这里面东西沉,你拿不动,还是我来吧。” 说着热情地把宋时悦带到张婶的屋里。
“回来这两天,老听娘在我跟前念叨你这个新来的小丫鬟,也不知你们怎么这么投缘。”
张大永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转身对着宋时悦笑道。
“嘿嘿,那是张婶抬举我。”
宋时悦心里有事,嘴里应和着,又把话题转向正事:“大永哥,你是从外面回来的,那外面的战事怎么样了?景离王他们打到哪儿了?这仗什么时候能停啊?”
见宋时悦话题转变得这么快,张大永憨厚的眼睛眨了一下笑道:“打仗的事我也不懂,我只负责伺候二少爷日常起居,别的一概不知啊。”
“怎么会呢?你是从哪里回来的?应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宋时悦准备了很多问题,她急切地追问,恨不得知道全部的消息。
“我真不知道啊,我就是个端茶倒水的,你问的这些问题,我真的不懂啊。” 张大永摸摸头为难地看着宋时悦,眼角瞟向门口,娘怎么还不回来呢。
宋时悦哪里肯罢休,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却把张大永为难的够呛,二少爷再三叮嘱,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外面的事情,免得夫人他们跟着担心。
“那个,天色不早了,角门儿要落锁了,我得赶紧走了啊。” 张大永一闪身,准备逃出去。
眼看张大永就要夺门而出,宋时悦更着急了,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呢。
奈何张大永死活不肯透露半点消息,宋时悦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学着宝莲的样子一把拉住张大永的衣袖,沉下身子仰头央求。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就告诉我吧,哪怕一点点消息也行啊,大永哥~~,我求你了~~~”。
宋时悦甩着张大永的胳膊,原本拿捏的腔调也因着急变得自然。
张大永急头白脸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往外撤,想要挣脱宋时悦的双手。
“哎呀,你快撒手,诶诶诶,衣服要扯下来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就放过我吧。”
白天在花园里已经因为宝莲的事被娘训斥了一顿,大少爷没追究已经是仁慈了,哪里想到又遇到个拾一。
“大永哥,大永哥~~” 宋时悦扯着张大永的衣袖,被他猛烈地挣扎拖着往门口走,嘴里的话语更显得委屈可怜了。
“你别扯了,再扯衣服要掉了!” 张大永也无奈地央求。
“松手!”
门口猛然传来一阵低沉的暴喝,吓得屋里拉扯的两个人瞬间惊慌地回头。
“大,大少爷......” 张大永看见黑影里站着的苏牧青神情冷肃,嘴角快要抿成一条线,吓得连忙甩开宋时悦的手,心中叫苦不迭。
我只是回来送个信,又不是回来送个命。
“什么时辰了?你还没忙完?” 苏牧青铁青着脸问张大永。
晚饭后,他见宋时悦一直不在房间里,也不知道之前自己那番话,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主动跟她吐露心里话。
大概是因为宋时悦敢跟自己硬刚,一来一往,自己可以借着机会,发泄心中的苦闷,反正挤兑她两句,她也不记仇,干脆就把她当成出气筒好了。
苏牧青没有得到期待的回应,正要想办法继续“刁难”她,却迟迟不见她露面,便假装散步,独自在院子里踱步。
然后就听到了喧闹声,循声过来,就听见宋时悦撒娇哀求张大永,死皮赖脸,没羞没臊,竟然还要扒人家的衣服,真是不知羞耻!
苏牧青也不知道这一肚子怒气是从哪里来的,总之就是不甘,好像身边一直养着的小猫,对自己爱搭不理,转眼却钻到别人怀里撒娇去了。
“忙完了,忙完了,小的现在就走!” 张大永看到苏牧青捏紧的拳头上青筋隐现,心里咯噔一下,他殷切地朝苏牧青鞠了个躬,拱手抬腿就跑。
“你......” 宋时悦抬脚就要追过去,好不容易等到张大永回来,一个字都没问出来呢,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他这一走,自己还找谁问去?
哪知还没跑出去就猛然被人拉住,肩膀传来一阵剧痛。
宋时悦行动受掣,回头一看,只见苏牧青一只大手铁爪一样捏住自己的肩头,还没明白过来,他的另一只手就把自己的一条手臂向后一背,对付犯人似的,押着自己大步往前走。
“你放开我!” 宋时悦被苏牧青推搡得快要栽到地上去了,但她仍坚持抵抗,只是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在苏牧青这个习武之人面前,简直如孩童打闹一般。
苏牧青似乎完全听不到她的呼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把宋时悦押在前头,朝着自己的房间摸索过去。
跟着宋时悦的脚步迈过门槛,苏牧青腾出一只手砰的关上房门,强大的气流使得屋里的烛光闪烁了一下。
宋时悦趁机用力扒拉着门栓借力,顽强反抗,死活不肯往里再走,这下更是激起了苏牧青的胜负欲,他是瞎了,但不是残了,不至于连一个小女子都制服不了。
于是,他腾出一只手毫不留情地奋力掰开宋时悦的双手,迅速将门栓锁上,然后腰腿用力,一个利落的转身就把宋时悦死死抵在门板上,让她无法逃脱。
“宋时悦!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苏牧青动作迅猛又坚决,一只大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攥住宋时悦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则支撑着门板,将宋时悦牢牢地锁在有力的臂弯里。
由于无法看到眼前的一切,他只能紧紧抓住那双纤细的手腕,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舒缓心里莫名的烦躁和愤怒。
“那你就杀了我啊!这样岂不是少了很多麻烦!”
宋时悦原本怀着满腔希望,结果却一句话都没问出来,本来就气恼,又被苏牧青推犯人似的押回来,怒意更盛,她不满地举起手腕砸向苏牧青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