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明寺香火旺盛,且求签极其灵验,前来烧香求佛的人络绎不绝。
苏牧青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透过车帘一路观察着两边的环境,思考推理那六个女子失踪时的经过。
顺便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宋时悦,她跟自己想象的一样,好奇地看着路边的风景,还不停地跟车夫聊天。
马车停在山脚下的寺院门口,宋时悦轻盈一跳,率先下来,仰头看着寺院内的参天古树,和檐角上清脆的铜铃。
车帘内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手背上青筋隐隐,宋时悦心里不忿,人比人气死人,这么好看的手指,怎么就没长在自己身上。
她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小心地托着苏牧青的胳膊肘,一双皂靴先踏出来,衣袍垂下,遮住了大长腿。
苏牧青下车时,眼上仍然蒙了轻纱,只是比以前的更薄一些,透过轻纱,他可以观察到任何自己想留意的事物,而且更方便隐藏。
他虽然已经复明,却不想过早地让人知道,那算计他的人,还没有露出马脚,躲在暗处,更能窥探别人的心思。
苏夫人和苏牧沄也都下了马车,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进了寺里。
澄明寺殿宇连绵,佛音袅袅,佛光普照,虽然已是秋天,却仍然草木葱郁,不见丝毫凋零之色。
苏夫人带着儿女,在佛前上了三炷香,分别跪在蒲团上,恭敬礼佛。
上了香,添了灯油,供了佛灯,苏夫人和苏牧沄要亲自抄写佛经供奉祈福,便让苏牧青先到寺院里随处歇歇逛逛。
大殿外有抽签解签的地方,也有挂牌祈福的地方,许多女子都会求一个佛牌,虔诚地在上面写下几行小字,握在手里放在眉头,闭眼对着大殿拜了拜,再踮脚把它挂在了一棵古树上祈福。
“这位姑娘,抽个签吧,我见你红鸾星动,最近或有桃花将近啊,本寺的签最灵验了,姑娘不要错过啊。”
宋时悦陪着苏牧青站在寺里散步的时候,旁边解签的地方,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师父双手合十,微微含笑看着宋时悦。
宋时悦听到声音好奇地扭过头,正好对上师父慈祥的微笑,显得有些错愕,根本没想到会突然被叫住。
不过她对什么红鸾星并不感兴趣,倒是愿意抽一签,看看爹娘那边有什么消息。
宋时悦还在犹豫要不要抽个签,没想到苏牧青竟率先转身朝那老师父走过去,他恭敬地对着老师父合掌行礼,然后饶有兴致地问道:“不如就请师父给这位姑娘算一算?”
苏牧青虽然蒙着眼睛,却仍然将视线锁定了老师父的面容,直直地站定,看起来很有兴趣。
老师父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一副慈爱宽宏的神情,他看向苏牧青身后的宋时悦问道:“姑娘可否愿意上来抽一签?”
“这澄明寺的签最是灵验,既然师父喊住了你,也是缘分,不如就去试一试,我来付钱。”
苏牧青挑眉,嘴角掀起一抹大大的笑容,转向身后的宋时悦,怂恿着她。
宋时悦看着苏牧青看热闹的样子,给了他一个冷眼,随后双手合十回绝了老师父。
苏牧青却似乎很乐意帮助宋时悦,他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手指朝着签桶里一划拉,自己替宋时悦抽了一签,拿出来递给老师父,执着地追问道:“敢问师父,她的桃花会从何处来?”
宋时悦懊恼的瞪了苏牧青一眼,谁让你这么热情了?我说要测了吗?
老师父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捋了捋胡子,接过签子一看,仰头哈哈大笑。
“花非花,雾非雾,......,既然这位姑娘不愿意,贫僧也不能多说,但只透露一点,不出三日,姑娘的桃花必定从北方来,三日之内必定到达。是花是雾,还要姑娘自己辨别才是。”
听完师父的话,苏牧青的脸上好奇的表情顿时僵住,嘴角也耷拉下来,他像是被人出其不意当胸揍了一拳,尴尬的愣在原地,完全不见刚才的热情。
宋时悦听到北方两个字,也是心头一震,她惊讶的看向老师父,上前一步抓起那个签子,盯紧了去看,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忍不住低声念了出来: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宋时悦疑惑不解,这哪里看出她的桃花要从北方来了?
短短的一小会儿,她已经在脑海里把认识的所有的人都想了一遍,也没有想出来谁跟自己有过超乎寻常的交集。
她拿着签子好奇的问师父:“敢问师父,这签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自己看不出来吗?上面说了,你这是露水桃花,短暂的很,说不定还是一段孽缘,遇到了也要躲着走,干脆不要惦记!”
还没等老师父说什么,苏牧青就气哼哼拉着宋时悦的手腕,狠狠把她拽到了一边,语气冰冷,像十月的寒霜。
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结果跟预期,相差十万八千里,苏牧青真后悔刚才自己上赶着要替她抽签。
手腕被他有力的大手拽得一疼,宋时悦像是街边耍赖想要买糖的孩子,遇见不肯妥协的大人,被硬拖着,趔着身子往前走。
这下她反而不愿意了:“是你非要替我抽的,还不能让我问个明白了?”
“问什么问,难不成你在老家,还真有什么旧情郎,跋山涉水来寻你吗?你有什么好,值得人家这样惦念着?”
宋时悦越是好奇,苏牧青心里的一股无名火就越是噌噌往上冒,他一把拽掉眼上的轻纱,把宋时悦拉到一处偏僻的角落,猛地松手,睁大了眼睛盯着宋时悦的。
宋时悦被甩的差点站不稳,心里也攒了火气。
回身正要跟苏牧青对峙,一抬头对上那双目光凌厉的眼睛,点墨般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漫出彻骨的寒意,如冰雪覆盖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