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枝垂眼沉默了一下,或许,可以以两个孩子为借口,想办法接近苏牧青。
“母亲年纪大了,是有一些固执,此事还要慢慢转圜。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了,有空再来找你。”
柳兰枝松开了季春芳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甜甜一笑,跟她道别。
季春芳看着柳兰枝,眼里也满是理解。
起身笑着把柳兰枝送到门口,关心地提醒她小心脚下,柳兰枝点头,转身走了。
眼瞅着柳兰枝迟疑的脚步突然又转了回来,她心里咯噔一沉。
“对了嫂嫂,你这屋里熏的什么香,味道挺好闻的。”
季春芳没有回答,转身进屋给她拿出来一个锦盒,走到柳兰枝面前将盒子打开,递给她。
“就是常用的安神香,妹妹要是喜欢,拿去就是了。”
柳兰枝接过盒子,捻起一根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跟自己平时熏的香差远了。
眼底划过一丝嫌弃,她不动声色又把香放了回去。
“嫂嫂喜欢这香,我就不夺人所爱了,你回吧,不必送了。”
季春芳也没打算送她,转身回到屋子,把盒子放进抽屉。
看了看床上鼾声不断地柳韧志,她又从抽屉的夹缝里取出另一种短香,点燃放到了香炉里。
然后憋着一口气,自己悄悄到旁边的小房子里,才大口呼吸起来。
这是她特意弄来的熏香,可以让人神志昏迷,如在梦里。
正好借助这香,来打探二人之间的秘密。
可惜柳韧志喝了太多酒,并没有问到关键的信息。
季春芳坐在小木榻上,根本没有睡意。
刚才她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假的柳兰枝是怎么打扮得跟真的一模一样的。
他们唱戏的,会通过脂粉来装扮各种角色,可那种妆容在平时的生活里太过浮夸。
柳兰枝肯定不是通过简单的脂粉就能变得跟真的一样。
她一心想要接近苏牧青,难道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季春芳无意识地咬着指甲,仔细回想那天在枫林会的细节。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又有另一个怀疑。
苏牧青,或者苏家,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两个孩子在苏家落水,幸亏是救回来了,饶是如此,两家还闹的不想来往。
要是她的孩子们没有被救回来,那别说柳家的人,就是她季春芳,也会在头脑冲动之时,跟苏家要个交待。
她不由得觉得后背发凉,感觉背后似乎有一双鬼爪,在朝自己慢慢靠拢。
她的孩子,是有人用来扳倒苏家的棋子吗?
头脑渐渐有些混沌,季春芳痛苦地摁了摁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哪一种猜测。
柳兰枝回屋之后,打发走了下人,再三确认房门锁好之后,端着蜡烛放到床头的矮凳上。
脱了鞋子上床之后,放下床帐,使劲揉了揉发痒的脸颊,不敢用力去挠。
苏牧青从外面回来,就让人烧水沐浴,一回屋,赶紧脱下那沾了脂粉和香气的衣袍。
他边脱边吩咐宋时悦找出常服,一会儿给他送到浴室。
宋时悦趔着身表示不愿意,上次在浴室发生的意外,她还记得呢。
“为什么不让文初帮你?宝莲也行。”
自从有了那一千五百两银票傍身,她说话都有底气了。
不过,好像好几天都没见到文初了。
苏牧青的动作顿住,不悦地皱眉,声调微微上扬:“使唤不动你了?”
他脱得只剩雪白的中衣,就那么光着脚,朝宋时悦走过来,高高在上,质问她。
宋时悦看着苏牧青身上的衣服越脱越少,尴尬地别过脸去。
“我毕竟是个粗粗笨笨的外人,多有不便,你用自己人多好啊。”
“哎,可惜,文初去找我父亲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带来最新的战况?
他不在我身边,确实有很多不方便。
要不然,沐浴更衣这种事,还需要本少爷亲自求人?
算了,宝晴。”
苏牧青从床上捡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朝外面慵懒地喊宝晴过来。
宋时悦如临大敌,上前一步,双手拉住他的胳膊积极表态:“我去我去,这就去找,马上给你送过去,您先请。”
苏牧青嘴角得意地翘起,露出得逞的笑容。
“水凉了,加热水。”
苏牧青坐在浴桶里,吩咐守外面的宋时悦。
“是,大少爷。”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宋时悦半眯着眼,拎了半桶水过来,低着头,只看着脚下。
接连舀了三瓢水进去,苏牧青还觉得太凉。
她一个清白女子,眼前还有一个大男人赤身裸体,在这湿热的浴房。
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她虽然一时落魄至此,但以后还要嫁人呢,非礼勿视。
宋时悦不耐烦一瓢一瓢地往里舀,干脆拎起水桶,放在浴桶边沿。
眼睛觑着一条缝儿,避开苏牧青的身体,一股脑儿把剩下的水全倒了进去。
倒完拎着水桶就跑了出去。
长得还挺白。
未来的大少夫人,看在这身好皮相上,应该能忽略他的毒舌吧。
“噗~~,你给我回来!”
身后传来苏牧青气恼的声音。
他奋力伸手去抓始作俑者,水波微漾,却抓了个空,只能一把抹掉脸上的水花,朝着宋时悦低吼。
宋时悦早已逃之夭夭。
等苏牧青穿着外袍出来,怒气未消走进房间,她早已铺好了床褥,看着他,笑得一脸谄媚,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大少爷,床已经铺好了,今天您累了,早些休息吧。奴婢先告退了。”
不等苏牧青说什么,她弯了弯腰,贴着墙角耗子一样溜走了。
苏牧青并不急着报仇,只冷冷地看着宋时悦,仿佛已经想好了怎么反击。
半夜里,秋虫呢喃,苏牧青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
屋子里只亮着一盏灯,他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皱眉凝思。
季鸢儿被唐闻芝卖到了万芳楼,却并不需要出来接客,反而如贵宾一样。
如此与众不同,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势力。
李林寒,当初在林子里被他救下之后,就被他悄悄保护了起来,防止赵行修再次害他。
如今他眼睛复明,正好查一查山匪和失踪女子的事。
其他十几名女子对此闭口不谈,只有李林寒提供了一些关于季鸢儿的消息。
可他口中的季鸢儿,虽是身份低微,可一身傲骨。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赵行修在府衙后堂行苟且之事?
莫不是受了赵行修的要挟?
不行,此事拖的越久,越无法查清真相。
苏牧青猛地起身下床,走到柜子旁边,悄悄拿出一套夜行衣穿上,蒙了脸面。
来到门前,小心将房门打开一条小缝,看到各屋都已经熄了灯,这才蹑手蹑脚,一闪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