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伏,夏日在做着最后的喧嚣。
宫里的莲花池也在开着最后一茬荷花,许是知晓如今不绽便再无机会了,一朵朵开得极盛。
老皇帝站在荷花池前,看着这满池子的生机勃勃的莲花,浑浊的眼里含着落寞。
“逸之,你觉得朕这一池子荷花如何啊?”
陪同在侧的顾逸之看向其中最高,绽放得最烈的那一朵道:“迎璀烈绽放,不卑不亢,自在张扬,是洒脱之美。”
老皇帝摇头,枯木般的手指着莲叶之下道:“是生命之美。”
顾逸之略有不解,但未置语。
“你正年轻,感受不到。”老皇帝笑了笑,择了一朵还未开的花苞。“这荷花自淤泥里生出,隐忍藏拙,奋力攀爬,破水绽放,为的便就能存活,能活得好,活得艳,这便是生之所求。”
看着老皇帝手里的花苞,顾逸之的脑海里莫名就出现了夏筝那谨小慎微却又身上拧着一股不甘,向上的劲,所有小精明都是为了活下去。
“朕老了,总爱说这些个有的没的。”老皇帝转手把花苞递给身边的太监,一边朝着凉阁走一边问:“朕听闻你府上近来有了一个新宠?”
“内宅闲话而已,未曾想竟叨扰到了圣上跟前。”
“是朕有心探究的,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古板了些,比朕这老头子还有过之,你又不是国子监那群老学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必桎梏了自己,如今你最当紧的是子嗣,你可明白?朕的好外甥啊,朕老了。”
将舅甥关系都拿了出来,顾逸之自是明白老皇帝的意思,也明白如今的局面,即便心中抗拒也拱手应好。“臣,明白。”
……
在屋内待了整整五日后,终于在顾逸之上朝后少夫人派了人来唤她过去做糕点。
再一次来到小厨房内,却不见杨厨娘,说是得了风寒,厉害得很,连烧了两日,在下人房里休养不见人。
将少夫人要的糕点做好后,瞧着少夫人还在午睡,她便就给赵嬷嬷说了一声后去了西侧排房那边,住的都是小厨房和水房的人,这会都在忙,一眼就能知道那间房里有人。
轻叩了叩门,还没开口,里面就传来一声嘶哑的怒骂:“滚!”
“师父,是我。”
屋内沉默了片刻,随后门被拉开一条缝。
看清了夏筝,杨厨娘伸手紧抓着她的手就给她拉进屋内,气含着眼泪小声骂:“你怎么今个才来!你个杀千刀的,你可害苦了我了,你可知道我这几日是怎么过的,我…我……”
眼见杨厨娘急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起来,夏筝忙拉她到床边坐下安抚:“师父你别急,你慢些,出了什么事了?”
“出了什么事?你还有脸问!都是你叫我给你打听秋莹的事,我现在要被你给害死了。”
“秋莹出事了,对吗?”
“你早就知道?”杨厨娘紧看着夏筝,明白过味来。“好啊,你个丫头片子,你框我进笼子!你故意害我是不是!”
夏筝一把抓住杨厨娘气伸过来要抓她的手,“我只是猜测,所以才请师父帮忙,师父是府里的老人了,当该明白你既站在我这边了就是脱不了干系了的,无论你查与不查,我出了事,你亦不能全身而退,咱们现下是一体的,先把事说了先。”
杨厨娘也是一时气急,也明白现在自己没得选,松开手泄气的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那侄儿是个人缘不错的,也经常有人通他打探外面的消息,所以他自己在内外陇了一条路子,打探起来并不费劲,通了些银子就从几个婆子那问到了消息。
顺着婆子给的消息往外摸,结果摸到了一个大消息。
秋莹是被绑出府的,没有回侯府,而是扔去了京郊的一处破庙,被一群乞丐给玷污了,磋磨了一夜,人形都没了,脸更是被划得露出白骨,尸体扔在了无人的山沟里,杨厨娘侄儿去看的时候只剩下零星的骸骨和衣料碎片了。
“是那破庙的老乞丐亲眼瞧见的,秋莹死得可惨烈了,喊哑了嗓子,中途想要撞死都被拦住了,几个人抓着她,毫无人性,抓着什么就往她身上招呼。
你说秋莹的娘是侯爷夫人的陪嫁,她这样的身份,暗夜从国公府绑出去遇到这种事,侯府又没一点动静,这事明摆着就是少夫人要她的命,你叫我去查,引火烧身,你倒是躲在了漱石居里,我日日提心吊胆啊,若是叫少夫人发现我那侄儿查了这事,我一门上下都要死啊!”
此刻夏筝压根就听不见杨厨娘的话。
她整个人似被猛的拉回了前世,回到了被侯爷夫人折磨得奄奄一息,那几个丑陋的人走进来,眼冒绿光,恶心的在她身上扫视,伸手来抓她。
若当初她没能自尽成功,那便就是和秋莹一样的下场。
如出一辙的恶毒手法,她本还以为少夫人与侯爷夫人不同,结果……
不!
不对!
前世侯爷夫人磋磨她那般久也只是皮肉上的,瞧见了她的脸也是后一日才来的那些不堪之人,那一日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用力回想前世那几日的所有。
“二小姐又回来了。”
“那秋莹她们呢?”
“没见着,也许……”
在柴房门打开关闭的一瞬间,她听到了两个路过丫鬟的声音。
少夫人回了侯府之后,她才被那般安排的,且秋莹她们也没有回府,也就是说可能也是死了,用在秋莹身上的方法又用在了她身上。
为什么?
秋莹是有意勾顾逸之,她是爬老侯爷的床,本质上是一样的。
那当初想将她折辱致死的其实是陶语蓉!
她恨旁人爬床,手段下作歹毒,比她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她难以接受别人勾引顾逸之,那她又为何要选她们来呢?
补药!
那碗利于坐胎的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