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缓缓走到窗前,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她苍白而失神的面容,她轻轻抚摸着那冰凉的镜面,仿佛能触摸到过去的回忆。
她与萧云飞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是一场交易。
她的真心,她的付出,绝不会比萧云飞少半分。
恍惚中,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去年秋天,阳光清澈如水,洒满了繁华的市集,每一道光线都似乎在诉说着热闹与生机。
在这片喧嚣之中,沈清歌首次遇见了萧云飞。
一袭白衣胜雪,墨黑长发以玉簪轻挽,剑眉星目,神采飞扬,一举一动都彰显着不凡的气度。
手中执一柄精致折扇,轻轻摇曳间,尽展他的风流倜傥与潇洒自如。
身后紧跟着的小厮,十三四岁,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他似乎是在追赶着萧云飞的步伐,小跑着的样子显得有些许狼狈。
萧云飞的出众气质,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们,纷纷向他投来含情脉脉的眼神。
然而,他那一身显眼的装束,也同样招来了梁上君子的觊觎。
当一群调皮的孩子莽撞地冲向萧云飞时,沈清歌心中顿时一紧。
而毫不知情的萧云飞在被撞倒后,竟然还担心那些孩子是否安然无恙。他目送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口中不住地呼唤着。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沈清歌见状,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她心知肚明,那些人已然得手,他的钱袋恐怕早已落入那群孩子的手中。
她有心提醒,只是,看着自己这一身男装,生怕身份暴露,只得作罢。两人擦肩而过。
京师老字号“琴心阁”,名扬四海。
老板东方悦,乃是沈清歌的师叔,与她的古琴师父上官雅音同出一门,一手琴艺出神入化。
此次,沈清歌特意前来,是为了母亲遗留下的瑶光琴。
上周她抚琴时,发现琴身漆面竟有些许开裂,心中焦急,遂决定送至师叔处进行保养。
走进店内,伙计阿福早已笑脸相迎,接过绿萱手中的瑶光琴,小心翼翼地放置好后,便热情地引领她们上了楼上的雅间。
沈清歌刚落座,便有丫鬟端上香气四溢的香茗。茶未及品,一阵爽朗笑声已破空而,
“丫头,你终于来了!”
东方悦瘦小身影如风似电,瞬间出现在眼前。
沈清歌起身,盈盈一礼,含笑问道:
“师叔,上次跟您提的琴已放在楼下了,您能帮我恢复原貌吗?”
对师叔的技艺,她信心十足,只是他那风风火火的性子,总让她既爱又恼。
东方悦笑着轻弹沈清歌的额头,打趣道:
“丫头,师叔我何时让你失望过?”
沈清歌娇嗔地揉了揉额头。
“哎呀,好痛!师叔,您怎么每次都弹我额头,清歌都快被你弹傻了。”
东方悦笑得更加开怀,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略显陈旧的书稿,神秘兮兮地说:
“清歌,一会你就得感谢师叔啦。”
沈清歌眼尖,一眼便瞧见了书稿扉页上的《清湖琴谱》四个字,顿时喜出望外,
“师叔,您竟然找到了这本曲谱!”
东方悦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中的琴谱,自豪地说:
“丫头,别忘了你师叔我是谁,我可是名震江湖的东方琴仙!”
绿萱在一旁抿嘴偷笑,
“东方老爷,琴仙可是我们姑娘的师父司马琴仙的尊称,您不是号称东方琴魔吗?”
“魔又如何?魔难道就比不上仙?”
东方悦吹胡子瞪眼睛,竟似孩子般与绿萱斗起嘴来。
沈清歌含笑旁观,享受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喧哗。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喧哗吸引,不约而同地来到窗边。
从二楼俯瞰,声音源自邻街的文宝斋。
文宝斋门前,一群人已聚成一圈,围观着中心的两位主角。
人群中传出文宝斋伙计焦急而委屈的声音,
“各位,给评评理!这位公子在咱文宝斋精心挑选了宝贝,却迟迟不结账,这哪还有天理啊?”
目光转向伙计对面,那位白衣翩翩的公子——竟是萧云飞,此刻他面色通红,显得颇为窘迫。
先前跟随他的小厮已不见踪影。
萧云飞一改之前的潇洒自若,带着几分尴尬向伙计解释,
“我绝非有意拖欠,实是遭了小偷,钱袋不翼而飞。我的随从已去追寻,一旦寻回,定会立刻结清款项。”
那伙计却不依不饶,
“公子,我们小本生意,实在无法赊账。您还是快些将款项结清吧。”
京师之地,最不缺的便是爱看热闹的百姓。转眼间,围观的人群又扩大了一圈。
沈清歌三人也抵挡不住这八卦的诱惑,兴致勃勃地挤在窗前,目光紧紧锁定楼下的这场争执。
面对伙计的步步紧逼,萧云飞终于显露出怒意,
“我何时说过要逃避付款?只是请你稍等片刻!”
伙计却依旧不依不饶,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公子,咱们开门做生意,讲的是银货两讫。您看,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您的随从依旧未见踪影。请您别再让小的难做,速速结清账款吧。”
随着伙计的话语落下,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瞧这位公子一表人才,怎地会买东西不付钱呢?”
更有幸灾乐祸者在人群中低声讥笑:“哼,看来即便是出身显赫的公子哥儿,也有囊中羞涩的时候。”
那伙计见萧云飞陷入困境,眼珠一转,便心怀叵测地提出,
“公子,您看这样如何?您腰间的玉佩色泽温润,价值不菲,不如先抵押在小店,待您取回银两,再行赎回。”
那玉佩的确质地细腻,光泽柔和,一看便知价值连城,远超过店内任何一件商品。
萧云飞心知这伙计没安好心,当下便将手中已包装精美的石砚递了回去,
“既然如此,这石砚我今日就不取了,改日再来选购。”
伙计见状,却不肯接回砚台,反而提高了嗓门,大声嚷嚷,
“公子,您这是何道理?小店有规矩,货物一旦售出,概不退换。您这不是明摆着为难我吗?”
他这一嗓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围观者越聚越多,伙计越发得意,声音也更加响亮,
“公子,您今天若不付钱,这损失可就得由小人自己承担了。我一个月的辛苦钱,难道就要这样白白丢掉吗?”
萧云飞明知伙计在无理取闹,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着越聚越多的人群,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助和尴尬。面红耳赤的站在人群中,显得手足无措。
沈清歌在心中暗自好笑,轻声低语,
“唉,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恐怕从未体验过囊中羞涩的窘境。”
东方悦却带着一丝不屑,冷冷评论道:
“这帮伙计,每日不务正业,总想着算计别人,难怪生意清淡。”
绿萱也看出了伙计的不怀好意,她忿忿不平地附和着东方悦的话:
“就是,看那伙计的模样,分明是在欺负那位公子。”
沈清歌注视着萧云飞,见他脸颊早已涨红,但眼神中依旧透露出真诚与急切的光芒。
她心中一软,突然觉得这样老实的人,实在不应该遭受如此欺负。
她转身向外走去,准备出手相助。
绿萱却还沉浸在看热闹的兴奋中,东方悦轻拍她肩膀,戏谑道:
“丫头,你家姑娘又去行侠仗义了,你还不过去帮忙?”
绿萱这才惊觉。眼见沈清歌已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慌忙喊道:
“小姐…不,公子,您慢点,等等我!”她边喊边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东方悦见状,无奈地耸耸肩,自言自语,
“得,继续看戏吧。”
说完,又悠哉地趴回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