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贝栗有一瞬间犹豫,但下一秒她已经伸手寻到床的位置,然后猫下身子钻入床底。
一阵脚步声靠近。
“值班员,有人进了这间狱房?”
“噢是的,是那群新来的贵族……”
模糊的对话在门外响起,接着一道昏黄的灯光从狱房铁门上仅有巴掌大小的窗口落了进来。
照到了地上的银发少年。
他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地上,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头发和身上宽松素白的亚麻衬衫湿漉漉的还滴着水,显然状态并不好。
但是那些巡逻官也不在意,只是随意往狱房里照了照,像是确认这房间里除了银发少年外不再留有其他人后,他们就达成任务离开了。
狱房再次变得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没有一丝光源的黑暗。
贝栗听到少年松了一口气,仿佛在暗示他们已经脱离危险了。
贝栗从床底钻了出来。
摸到铁门前,她伸手推了推,门外的铁锁发出当啷一声响。
应该是刚才那些巡逻官临走前重新锁上的。
“锁上了……”
她小声开口,提醒少年此刻面临的新情况。
作为原书的恶女,书中只用了寥寥数笔介绍巴塞洛缪在回归前,过着颠沛流离的艰难生活。
因为全书几乎都是以女主苏珊娜的视角去看,所以巴塞洛缪这位真千金登场的时候,剧情就已经是被接回康斯坦斯城堡的状态。
对于巴塞洛缪在此之前在监狱中过着怎样的生活,书中没有详细描述。
仅限于女主苏珊娜在舞会上听到贵族们在背地里调侃她那位忽然出现的姐姐——
‘恐怕入狱是巴塞洛缪.康斯坦斯最幸运的事,如果不是荆棘监狱养了她十年,这小可怜还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十年!天呐!在那肮脏臭恶的荆棘监狱住十年,我宁愿撞墙!’
‘即便她长相再如何惊艳,也改变不了她在荆棘监狱当了十年泥虫的事实!’
‘噢——听说荆棘监狱里的落难贵族,都叫她小巴虫,这简直是贵族交际圈最好笑的消息!’
‘嘘——!该死,你们小点声,康斯坦斯那小家伙正看着我们呢,眼神就像从坟墓里钻出来的毒蛇!’
往往这时候,女主苏珊娜就会忍不住朝独自站在一处的巴塞洛缪小姐看去,而巴塞洛缪小姐的表情果然很阴沉。
等苏珊娜为了避免与她这位阴晴不定的姐姐目光相碰而收回视线时,又会发现身旁西里尔王子的表情,也同样不妙。
“……锁上了。”
贝栗的话音已经落下有小半会儿,但黑暗中少年依旧没反应。
她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便循着记忆挪到少年身旁。
黑暗中目不能视,所以贝栗只好伸手朝他摸了摸。
少年正跪在地上,他垂着脑袋,双手仍被反绑着,身体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你还好吗?”
难道这也是他演出来的?
贝栗疑惑地微微皱眉。
“冷……”
少年开始反复念着这个字,中间还夹着几个贝栗听不懂的词语,他的意识似乎已经恍惚了。
贝栗指尖往上,摸索着找到他的额头。
此时少年额头的温度已经明显比她掌心的温度要高。
贝栗这才意识到不对。
难道全书最大的反派今夜就要被冻死了?
贝栗在心中暗暗叫了声不好,连忙转身往铁床的方向摸索,一阵轻微的响声后,她最终只摸到了一张又薄又破的被子。
贝栗指尖顿了顿,她的大脑在一瞬间飞快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
如果全书最大的反派死了,那她的结局是不是也因此改变?
毕竟其他角色都是围着女主跑,而她回到宫殿后,只要离他们远远的,是不是可以远离故事的旋涡?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被贝栗否定,且不说当初为反派抱不平的时候她真是带着真情实感来着,眼下身为恶毒女配的她如果能和反派打好关系,靠着知道剧情发展的霸体。
她也许还能带上这男五一起脱离死亡结局。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闷响。
是反派支撑不住倒下了,还一头磕到地上。
贝栗眼皮一抽,抓起破破的被子摸回少年身旁。
伸手触到他的身子冰凉,好像在寒冷的冬季里泡了一夜的冻葡萄。
贝栗连忙将少年的身子扶正,又小心翼翼地摸着他的脸颊,轻轻拍了拍。
“你要撑住别睡着啊,睡着就醒不来了。”
贝栗一边吓唬少年,一边解开他手腕的布条。
两三下脱下少年浸了水的湿漉的亚麻衬衣,给他裹上了那张又破又薄的被子。
接着,贝栗伸手往下,摸了摸少年的裤子,裤子倒是还好,只被水溅湿了一点点。
还没下一步动作,昏迷中的少年忽然恢复了意识。
开始挣扎着似乎想护住他的裤子。
“咳……不行……”
他模糊小声地低喃着。
好像柔弱不能自理但又要誓死扞卫自己的清白。
贝栗:……
看来这反派生病是真的,在演戏试探也是真的。
贝栗连忙收回手,少年的身体再次随着一声闷响倒在地上。
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的贝栗纠结了两秒,又将地上的少年扶了起来。
她安抚似的对少年开口保证道,“你放心,我不脱你的裤子。”
她将破被子在少年身上裹紧,又搀扶着将他引到床边,示意他躺到床上去。
顾虑到反派的小敏感,不想不知不觉踩到他病娇点上,贝栗再次开口保证: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脱你的裤子。”
黑暗中的少年侧过头,似乎朝贝栗看了一眼。
但是他看不到,哪怕点上烛光。
将少年安顿好后,贝栗又回去拿起他的上衣。
那衣服浸了水又湿又沉,贝栗只好走到角落将衣服使劲拧了拧,将吸附在衣服上的水尽量拧出来,再将衣服晾在铁床床尾。
她的双眼不知不觉间已经适应了黑暗,甚至还能模糊地看清监狱房间里的寥寥几个物件。
回到少年身旁,贝栗伸手摸了摸他的掌心。
她的手刚接触过冰凉湿漉的衣服,温度已经不高,但摸到少年的手心后,发现其实自己的手还算暖和的。
贝栗只好也爬上铁床,坐在铁床上脊背靠着墙壁。
“我没有恶意,为了你不被冻坏……”
她伸手揽住少年,将他轻轻扯进怀里,再扯过破被盖上来,将他包裹在自己和被子中。
一团冰块被贝栗捂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始暖和了。
少年的身体起初是僵硬的绷紧的,渐渐地就放松了下来,纤薄的身子蜷缩着紧紧贴近温暖的怀抱。
“你……你救了我……咳……有、有什么事、事事是我可以为、为你做的吗?”
磕磕绊绊的声音在她怀中响起。
贝栗怔了怔。
尽管反派现在演戏和试探的成分很大,但贝栗还是不想错过这个‘报恩’的机会。
“还真有一件事……”
她弯起嘴角笑着说道:“我没有朋友,如果你也没有朋友,那我可以邀请你成为我的朋友吗?是那种可以互说心事的朋友。”
听到她的话,少年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轻声答道: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