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徽刚睡下,就接到了丈夫霍砚深的电话。
“喂?”
沉沉黑夜,听筒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喧嚣。
“老婆,我想你了。”
霍砚深明显带着醉意。
可尽管这样,明徽的心还是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结婚两年,他从未这么亲昵地叫过她。
“砚……”
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盖过她,娇媚,缱眷,“砚深,我在这……”
扬起的嘴角还未落下,她的心先坠到谷底。
明徽苦笑,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想来也是,今天程玉的生日。
他连今天孩子的唐氏筛查都没陪她去,又怎么会在程玉的生日宴上想起她,想来只是醉了之后说胡话而已。
她确认事实如此,一颗心更加冷沉。
“喂?”程玉接电话,声音软糯,“明徽姐,砚深喝醉了,你来接他吧。”
说完,她又向霍砚深撒娇,“唱一个嘛,砚深哥~”
明徽攥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太晚了,况且我肚子痛,我就不……”
“明徽姐你说什么?”程玉笑,“我们在这等你,快来哦。”
“别……”
话音未落,那边就挂了电话。
明徽坐在床上,摸着腹部,看向窗外。
大雪飘扬。
就算生下这个孩子,霍砚深会回心转意吗?
她心中迷惘,可该接他还是得接。
明徽无奈,在地库找了辆吉普。
今天冬至,家里保姆司机都放假,她又不会绑雪地链,只能找个看起来安全一点的车。
明徽心里惴惴,她半年前刚拿到驾照,开车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何况这种恶劣天气。
幸亏路上空无一人,她小心翼翼开车,路上打了两次滑,但总算是有惊无险到了地方。
霍砚深还没出来。
明徽开了暖气,抚着肚子,头脑昏昏沉沉。
怀孕后,身体的不良反应开始显现,先是乏力嗜睡,再是腰酸背痛,似乎她对孕期反应更强烈一些。
想睡,却睡不安稳。
实在是精神折磨。
雪愈下愈大,几乎要盖住玻璃。
明徽等得心焦,又打过去电话。
响了两声,有人接了。
“喂,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明徽姐,我们切蛋糕呢,你再等会儿吧。”
接电话的是霍砚深的兄弟,语气混不吝,看着台上喝彩,“亲一个,亲一个——”
她蠕蠕嘴唇,挂了电话。
算了,再等会儿,总归是待在车里,冻不着。
明徽这样想,她总是这样想,一遍又一遍地降低自己的底线,一遍一遍为自己洗脑。
先是程玉,再是这个孩子。
他说程玉喜欢孩子,所以带她去做了试管。
可笑吧,其实结婚之后霍砚深一次都没碰过她。
她求他,他也只会说“不要脸”,说“脏”。
脏啊……
明徽对着车窗哈了口气,氤氲的热气沾到车窗,结了层水雾。
她用食指一笔一划写了三个字。
霍砚深。
一笔一划,三十六下。
何其复杂繁琐啊……
刹时回想,对方对自己的伤害恍惚中竟与这复杂的数字都也了些对应。
已经这么多次了吗?
明徽心头一酸,说起来,她与霍砚深算得上青梅竹马。
两人的父亲是战友,一个大院长大。
明霍两家又同时怀上孩子,霍父大手一挥,决定两家若是男孩结兄弟,女孩结姐妹,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亲家。
按理说,她与霍砚深的婚姻水到渠成。
可谁知会发生那件事。
婚姻当真如此磨人,将她的爱意磋磨得所剩无几。
最近她时常会想,与一个憎恶她,毫无一点爱意的人在一起,对吗?
难道自己需要承受的痛苦还要继续吗?
也许是时候该放手了。
一笔一划,三十六下,实在太复杂繁琐了啊……
明徽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感到脑袋一阵晕晕沉沉袭来,孕期嗜睡的毛病又犯了,她耐不住打了个哈欠,靠在座椅上迷糊着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餐厅保安敲响着她的车窗玻璃。
“女士,开着暖风睡觉容易一氧化碳中毒的。”
保安跺着脚,“况且里面这人都走了,您在这干嘛?”
“人都走了?”
明徽微愣,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三点。
她翻通讯录、翻短信,都没找到霍砚深再联系她的消息。
“你确定人都走了?”
“可不是,半小时前最后一桌客人离开,还是我亲自拉的电闸。”
保安信誓旦旦,见她孤身一人。
女人整个人如遭雷劈,呆愣半晌,她苦笑,“对不起,可能是我找错地方了。”
说完,她发动车子要走,保安拦住她,“女士,您自己可以吗?不如请个代驾,雪太大了!”
“谢谢,不用了。”
她笑着关上窗户。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她被耍了。
启动油门,明徽鼻尖泛起一阵酸涩。
女人咬着唇,泪水还是模糊了眼前视线。
陌生人会担忧她雪太大没办法回家,霍砚深却连个电话都没给她打。
她的死活,真的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好不容易开车回到别墅,却看见程玉的粉色宝马停在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上了楼。
刚进客厅,男女欢笑的声音便传出来,肆无忌惮。
“砚深,太晚了,我该走了。”
是程玉在笑。
男人的声音氤氲着醉意,“太晚就别走了,外面雪大,不安全。”
“我不走住哪儿?”
明徽放轻脚步,在楼梯拐弯处停下。
这个视角,能看见卧室内景象。
霍砚深搂着程玉,窝在沙发上,浓情蜜意。
这模样,像是热恋期男女。
明徽手心渍出汗意。
“住这里。”
他扬扬下巴,指着床,语气混不吝。
“那明徽姐呢?”
“有客卧,有保姆房,这么大别墅总有她能住的房间。”
“讨厌!人家才不住别人住过的床呢!”
程玉故意撒娇,亲他脸颊。
霍砚深捏住她双臂,似笑非笑,“那让她住这里,我与你住儿童房,那儿没人住过。”
两人嬉笑打闹,放肆猖狂。
明徽伫立在卧室前,紧攥着栏杆,她手心被木刺扎到,也不觉疼痛。
因为心更痛。
半晌,她默默下楼。
厨房桌上是昨晚剩下的饺子,原本是为了庆祝冬至。
明徽无视一切,进厨房熬醒酒汤。
小火滚烫,蒸腾的雾气沾到冷玻璃上,结成雾气。
窗外的雪停了。
水滴落下的缝隙里,她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的景色。
她与霍砚深在冬日结婚,那天正是她父母祭日,男人满目恨意说:“我在你父母祭日娶你,你父母总该满意了吧?”
可当初娶她,不是她一厢情愿,他也同意。
泪水无知无觉落下。
楼上忽然有了动静。
“砚深,我走了。”
程玉下楼,耀武扬威似得向明徽打了个招呼,轻快活泼,“明徽姐,再见。”
“嗯……”
明徽目光晦暗,淡淡回应一声。
霍砚深送她到门口,两人亲吻道别,恋人般耳语厮磨。
更显她孤影无援,冷冷清清。
送走程玉,霍砚深的目光才施舍般落在她身上,脸上原本的和煦瞬间冰融,化作了面无表情的冷酷。
“醒酒汤?”
他问。
“嗯。”
明徽应下,看见霍砚深坐在沙发,犹豫了几秒,还是主动过去给他轻柔地按摩头部。
霍砚深闭着眼享受,两人无言,但他紧绷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慢慢松弛起来。
突然,明徽的手轻轻一顿,她的目光瞥见了男人脖子上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