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照片看过第十五轮了。”仲一捧着本传记类的书,看着身边无意识点击鼠标左键的人。
“什么?啊……哦。”电脑上的图片再一次回到文件夹内的第一张,是一张某个瀑布的实拍,拍的很好,陈千特地下载作为灵感素材的。
“你有心事。”仲一收回目光,继续看起了书。
“那个……也没什么。不过,很明显吗?”陈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确实没把心思放在筛选图片上,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得他很难专心。
“嗯,明显。”
“这样啊。”
“……”
陈千瞟了眼正在看书的仲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挠着,“但是……你不想问问我有什么心事吗?”
“我是搭档,不是树洞。”仲一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文字也得要有感情才能写得好啊,你没感情,我有很多。”陈千胡言乱语着,抱起胳膊在胸前,装模作样地点头:“我恰好可以弥补你的这一点。”
“心理咨询师没提过我有情感障碍。”仲一抬眼看了看他,一本正经地说。
陈千一愣,几秒后才作出了一个夸张的吃惊表情,他开口说道:“心理咨询师?我一直以为你的程度得看心理医生呢,麻木不仁的、无情的。”
“抓紧挑照片,你下午有课。”
……
最后一节课上完,陈千的活力值也基本见底,和几个交好的同学在红绿灯前分手后,就独自蔫巴地走在街上。
最近的风刮的越来越凶猛,和秋天的降温搭配得恰到好处,生生创造了1+1=5的反物理效果。
总能让早上加了件外套才安心出门的陈千,在太阳开始下落的时间获得一段瑟瑟发抖,手脚冰凉的独特体验。
难怪总坐在他前面的Selena最近都是一件羽绒服裹着就来上课了,原来这都是原住民的经验。
陈千晃悠着裹紧自己往家走,脚下是铺了一层金黄树叶的石头小道,风一吹,就簌簌地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
快到家时,太阳正好落在楼顶上,薄雾般的青色天空被染黄了一大片,均匀地显露出了一个有圆心的渐变。
公寓楼下站了个戴帽子的男孩,拖着个不小的行李箱,正背对着陈千的方向,和他一样打着颤,走近了还能听到那小孩儿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陈千叹了口气,在心里悄悄地想:丹麦的大人也不让人省心呢,把这么个半大小孩儿扔大街上。
他琢磨着,要不要上前问问,看这男孩需不需要帮助,能看看他要去哪也行啊,他也给孩子指条路。
助人为乐嘛……
“班长!你怎么在这儿?”陈千看到那小孩的脸,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回过神后又走上前去。
那人戴着帽子,背对着他,看不到脸也看不清头发,这么远远看过去,就和平时碰见的那些人高马大的丹麦青春期小孩差不多。
要早看到是个黑头发,他也不至于把余望希当成被不负责任的父母丢在路边的小孩。
“呜呜呜……千儿啊,你怎么才回来啊!”余望希是听见脚步声才回头的,他没想到是自己千呼万唤,等了许久,怎么都没有消息的陈千,他大嚎起来:“我从白天等到天黑啊你知道吗!你可算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陈千惊喜欲狂地快步走向他,拉着他上看下看。
两人许久没见过了,余望希那张熟悉的脸上少了些稚气,多了点成熟,造型也不像以前大学时那样简单清爽了。
“我来找你的啊,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我多么思念你,你总算回来了。”余望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扯着陈千就是哭诉,“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也不接电话啊呜呜呜……”
他在这等了好几个小时了,给陈千是又打电话,又发信息。
愣是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
还好他准备充足,出发前还确认过陈千的住址,不然他估计得待在机场等到明天早上。
陈千看他动真格的,忙在包里找纸巾,有眼色地抽出一张递过去。
“不好意思啊,我下午有考试,手机直接开飞行模式了,忘关掉了。”陈千拿出手机一看,最上面的状态栏上挂着个小小的飞机标识。
讪讪笑着,手指下拉,点掉了飞行模式。
瞬间,许多信息提醒在屏幕狂跳,手机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除了几条其他人的消息以外,剩下的就全都是余望希下机后给他发的部分了。
一划,划不到尽头。
还图文并茂的。
从“你猜猜我在哪?”、“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哈!”一直到“小千,我到你家楼下了,你啥时候回来”。
甚至最后余望希都开始给他发:“不是哥们,你被抓了还是被绑架了?”了。
只要粗粗看过,就能将余望希过去几个小时的心路历程全部了解过一遍。
了解过他的心路历程,陈千有些词顿意虚:“不、不好意思啊。”
望着余望希颇有微词的神色,撅得老高的茶壶嘴,他探过身子拉行李箱,嘴里不停:“辛苦了,辛苦了,余少爷,奴才给您提行李,咱上楼。”
钥匙顺手挂在挂钩,陈千带着余望希进了屋。
把人劝服,安置在沙发上又给他找了个厚实点的毯子后,就先进厨房给余望希烧水泡茶去了。
这哥们身上就穿了件衬衫搭夹克,在丹麦萧瑟的风里硬是站了几个小时,都能跟冰棒打场硬度争霸赛了。
当陈千再端着托盘和茶壶、杯子出来时,就看到余望希裹着那张毯子已经舒适地,窝在沙发里看起了电影。
“喝点热的吧。”陈千给他倒了杯红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眼神触碰,相顾无言。
两人默契地捏着杯子,在空中一贴,那对画着鸢尾花的茶杯发出叮咣一声。
茶水填充了在室外被风卷走的温度,身子回暖。
余望希扯了扯被自己身子压住边角的毯子,分了陈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