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礼将马槊从尸体里抽出来,回首问道:“大总管,是不是快到了?这已经是收割的第三波散兵了。”
崔尧掏出地图比划了一下,笃定的说道:“还有二十里到五十里的距离。”
薛礼诧异的问道:“到底是二十里还是五十里?”
崔尧看着地图有些把不准,随即说道:“主要我确定不了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到底是牛首村还是牛尾村,村子里连个人毛都没有,上哪确认去?你也不说留个活口,好歹问一下啊。”
薛礼悻悻的说道:“某家出手何时能留过活口?你莫不是在说笑。”
崔尧放回地图,无所谓的说道:“走吧,碰上下一波人一定要有点分寸,总归方向是对的,走不错的。”
王七郎戏谑道:“你不是号称情报无双吗?怎么弄出这么大的岔子?”
“ 屁股又痒了?要不要某家给你治治?”
“来呀,互相伤害?”
“死兔子,滚远些!”
崔尧所部的士气还算高涨,大多从未与百济人交过手的府兵经过小范围的交手之后,心也放回了肚子里。比起吐蕃、突厥人,这百济的人战力也就一般,装备更是差的太远,不说铁甲,即便皮甲也做不到人手一套,半数都是套着麻布破袄,捅起来那是相当顺畅。
武器更是差的远,三寸长的枪头能干什么?还有还有,这木棍削尖了,烤一下就能当兵刃,当真不是在说笑吗?
路过的士卒们一脚将地上的疑似兵刃踢到一边,众人也没有搜检可用物资的兴致,重新上马出发。
“刚才为什么不开枪呢?”崔尧随意问道。
“某还是觉得箭放起来更顺手。”薛礼随意答道。
“某家不管你怎么做,但麻烦下次发号施令的时候还是改一改,不要喊放箭,还是开枪更为合适,你方才没注意吗?”
“注意什么?”
“携带弓箭的就那十几个人,难道你要让携带步枪的人都干看着你们耍吗?若是刚才一声令下,集体射击,根本就用不着补刀。”
“就这几个人,用不着吧?”
“养成习惯!否则这些旧习惯会坏事的。”
“某家从军快二十年了,这习惯哪能说改就改?再说士卒们也爱惜马匹,那步枪动静那么大,惊着马怎么办?”
“所以现在就要锻炼,让马儿们习惯了枪炮声音才是,否则以后万一进行大规模射击,难道还要单独把马牵走吗?需要习惯的是马,而非人迁就马。”
“马比人金贵多了。”
……
崔尧顿时无语,他就不明白,为何所有的唐人都对热武器化带有如此大的抗拒,总是能从各种地方找到各种理由反驳。
“下次我亲自指挥,我倒要看看马能惊到什么程度,若是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训练,那些劣马还是无法适应这般动静,那么,就只能给将士们加餐了。”
“马肉不怎么好吃的,太粗粝了。”
“我问你好吃不好吃了吗?你能不能领会我的意图呀?”
“理解,理解,只是某家还是比较信任手里的马槊还有长弓,某家耍的可是三石弓,寻常人可拉不动,论射程也不比步枪差,准头还好。”
“很稀罕吗?要不要让某家试一下?”
“别别,我怕你给我拉折了,跟我十几年了,坏在自己人手里算怎么回事?”
崔尧哂笑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不是武将表演技法的舞台,我们研究的是应该怎么高效的杀人,而不是凸显谁能斩将夺旗,单刀直入!
我迟早要把这股风气掰过来,让你们清楚,仗不是这么打的。”
薛礼兀自强辩:“你不也自幼习武?从八岁至今,六年来不曾间断吧?难道就是为了上战场放两枪?那未免也太过无趣了。
你也是武人,你当真觉得一个农夫随便操弄几天,就能崩死一个习武经年的老手,当真公平吗?”
“某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锻炼意志!一千年前,人是靠着身手、刀剑争锋,一千年后,还是如此毫无长进,岂不是太可笑了?”
“谁说的?以前的盔甲都是青铜的,只能护个胸口,那头盔像便壶似地,远不如现在轻便、实用,还牢靠,还有那刀……”
“用不着你给我普及战争史,你看的那几本图册还是我家卖出去的,用的着你给我显摆?”
“我就是说说,反正我若是顶盔贯甲,手持马槊,那步枪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哦?要不要试试,我手里这把可是有膛线的,使得可是尖头弹,船上得时候你也见过,陌刀都能一枪打断。”
“你才几把膛线枪?我听说钻一根合格的膛线,需要两个匠人合力,耗费三日光景,远不如箭矢用起来便宜。”
“你别光说箭矢,你那弓呢?从备料开始,至少得一年光景才能做成吧?”
“诶,非也,将作监有的是备好的老料,组装一下也就放个屁的功夫。”
“合着备料不算时间呗,那拉膛线怎么就不算备料了?”
“我要向将作监申请五百强弓,一日便得!将作监可没那么多钻好了眼的钢管。”
“你少给我找借口,你就是脱离不了旧行伍的习气,接受不了新鲜事物。”
“某家打了半辈子仗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要我改?”
“慰礼城下见真章,我让你看看怎么打仗才叫高效率!”
“切,四年前就见过了,无非是大炮轰城,谁不会似的?再说我可不排斥大炮,那玩意我也喜欢,可比蚁附攻城爽利多了。”
……
………………………………
众人行了二十余里终于看到了城池,崔尧也确认了刚才路过的荒村是牛尾村,而非牛首村,只可惜村里连根牛尾巴也没见到,也不知为何这样命名。
“大总管,对方城门已封,戒备森严,想必是提前侦察到了我军的动向。”
崔尧抬头看去,嘴里说道:“不奇怪,我们又没有隐匿藏行,随便一个路人就能报了信,对方有了戒备也是自然。”
王七郎说道:“对方放下了一个吊篮,可能是派遣的使者,我们要不要接触一下?”
崔尧摘下步枪,屏气凝神,一枪就把吊篮上的人了帐,身周响起了阵阵马匹声,唯独崔尧有些遗憾,他本来是瞄准放置吊篮的麻绳的,可惜弹道下坠的幅度还是没有把握精准,一枪爆了那厮的头。
“枪法还算凑合,若是某家射箭,定不会打到鼻子上,肯定是直戳右眼。”薛礼抓住时机找起了存在感。
“有你什么事?谁问你了?”
长孙诠迟疑的说道:“大总管是不准备先礼后兵了?连使者都不见?”
“见什么见?别信朝堂上那些冠冕堂皇的屁话!我们不是过来怜悯百济百姓的,老子是来侵略的,谈个屁!
火器营所有炮兵准备!”
“喏!”
“张大猷!”
“到!”
“试射矫正弹,标定弹道!”
“喏!射击何处?”
“以城门为中心,整面城墙火力覆盖!”
……
薛礼连连劝阻:“用不着,用不着,打一个缺口出来就行。”
崔尧没有理会,继续喝道:“没听到吗?”
张大猷连忙应命,只是心里也不乏吐槽,这大总管真是个败家子呀,打个通道而已,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