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用完膳的邵尽渊看着坐在面前的女子,神色淡淡的开口,“所以,昨日你送的花是在距离西北几百里的一处花坊所买?”
“是。”柳洛瑶颔首,略带好奇,“尽渊哥哥问这个作何?”
“无事,问问罢了。”邵尽渊不动声色的起身,“今日本王还有事,你先行离开吧。”
“哎…尽渊哥哥。”
柳洛瑶怔愣的起身想喊住他,却只看见青年颀长冷漠的背影,仿佛一块千年寒冰,永远钻不进他的心中。
连姑姑看了眼清玉县主略显落寞的神色,即使知道她会不满,也还是上前开了口,“县主,奴婢送您离开。”
“不用了。”柳洛瑶到底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这次被连姑姑亲眼看到自己被尽渊哥哥如此冷待,难免心中不虞,暂时不想看见她。
不久,王府外一辆马车渐渐驶离。
而此时,谁都没有发现,一道美艳的身影正随着丫鬟的离开,从正院徐徐而出,不急不缓的向外书房走去。
女子婀娜娉婷,腰肢纤纤,顺着虚空中的生气,穿过游廊,一步一步向它的主人而去。
而中途遇见的小厮,婢女,侍卫等人皆视她于无物。
片刻后,望着半开的外书房,芍药红唇微弯,笑着走了进去,裙摆拂动着流光,波光粼粼。
而此时,邵尽渊正命下面的铁甲卫尽快去查身带花香的女子,包括周遭所有的花坊。
“近一月来所有购买芍药之人全部纂写成册,一个一个给本王去查,还有,命左冲着重调查近来进入西北,身带异香的女子。”
“是!”
半开的书房门被阖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邵尽渊冷着脸,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晦暗不明,可忽然,他神色一变,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全身再次僵硬如木。
“想我了吗?王爷。”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柔媚飘渺的声音,随后一截黑色绸缎从上方落下,覆在了他的眼中,视线再次变黑,幽如暗色。
邵尽渊瞳孔猛地一缩。
她究竟是什么人?
竟然能在这光天化日,满府眼线之下,再次进了王府,神出鬼没。
甚至这一次,他连一丝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别怕,王爷,这只是些简单的障眼法。”看出男人的沉默忌惮,芍药从后勾住他的脖子,小脸趴在他宽阔硬朗的肩头,温暖馨香的气息尽数扑洒在了邵尽渊的耳廓。
他瞳孔猛地一暗,良久,薄唇轻启,“你究竟是什么人?”
从一开始,邵尽渊便发现这一次他只是身体犹如活死人,但喉间却并没有任何滞涩感。
微微诧异过后,他便明白此人是胸有成竹。
她根本不担心他唤人进来。
或者说,这妖女确信他就算唤人进来,也抓不住她。
邵尽渊有些屈辱,但更多的是忌惮,深深地忌惮,此人太过邪祟。
“我…”身后的妖女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我昨夜不是告诉王爷了吗?”
女子指尖轻抬,浅粉的指甲在他脖颈的衣襟处轻轻勾勒着,明明没有用力,可邵尽渊却莫名觉得喉间有些滞涩,发痒。
邵尽渊蓦然脸色难看了些。
他不是不知世事之人,自然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
“妖女,没有人教过你礼义廉耻吗?”
邵尽渊看着眼前一片黑暗,冷声开口。
芍药动作微微一滞,继续着,“礼仪…廉耻?那是什么?”
她唇角微弯,慢条斯理的回答着他。
因芍药柔弱无骨的从后抱住了他的脖子,她之前压制下去的满身馨香也在这一刻开始萦绕在邵尽渊四周,涌入了他的鼻息,带来了些痒意。
邵尽渊被黑布遮掩下的凤目敛了敛,唇角绷成一条直线,他忽然有些暗恨自己的反应。
“王爷,别对我这么忌惮,我只是倾心你,想来见见你罢了。”
芍药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声音轻柔,趴在他肩膀的小脸轻轻蹭了蹭他的颈窝,柔嫩滑腻的触感令邵尽渊瞳孔猛地颤了颤。
这妖女…
“陪陪我好吗?”
忽然,怀中突然坐下一人,很轻。
芍药靠在他的胸膛,拿过他的胳膊绕过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拿过青年另外一只手,带着覆在她的侧脸上。
她的脸很小,几乎巴掌大,与他棱角分明的脸一点也不同。
邵尽渊蓦然觉得掌心下的小脸有些烫手,极力用内力对抗,想放手,可身前忽然响起了一道柔媚婉约的似笑非笑声。
她说,“王爷,你是怕…心悦我吗?”
邵尽渊体内灼灼的内力蓦然一滞,喜怒难辨,嗓音沙哑晦涩,“你以为你是谁?”
青年透过黑布抬起眸,即便明知他看不见怀中人的容貌,邵尽渊也气势卓然,凛冽逼人。
芍药红唇弯弯,“是啊,既然不怕,那我们玩个游戏吧,看看王爷能不能在我离开后,画出我的容貌。”
“王爷不是想找我吗?若不然,为何在王府内布下天罗地网?”她往他怀中贴了贴,属于女子曼妙的身姿就这么落入了青年炙热的胸膛。
邵尽渊黑眸翻腾,沉默不言。
“王爷,你放心,我早就说过我只是想见见你。”怀中妖女的声音依旧柔媚,她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抚摸着她的小脸,从饱满的额头,到颤动的睫毛,以及高挺的琼鼻,每一处,她都让他亲自感受。
“王爷,其实我很期待…你能找到我。”
邵尽渊的手落在了她的唇角,随即,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他的指腹。
本全身僵硬,无法动弹的他,忽然掌心抽动了瞬,竟从芍药手中滑落了下去,随即,重重磕在了一旁的桌角上,随着桌角垂到了身侧。
“王爷,是否有何吩咐?”
不久前回来的忠良在听到内里声响时,立刻恭声询问,可一息,两息,书房内始终没有传来回答。
另一侧的忠信与他对视一眼,皆想起了昨夜的事,虽觉得现在这青天白日的不太可能,但还是试探性的又喊了一声,“…王爷?”
“无事。”
屋内终于响起了王爷的声音,两人皆松了一口气,可不知道是不是隔着屋子的声音?忠良总觉得王爷今日的声音好似有些沙哑。
他瞧了眼紧闭的书房,眉心皱了皱,眼里有着淡淡的狐疑。
是错觉吗?
如果芍药知道他的想法,可能会好心的告诉他不是错觉。
他的主子确实嗓子有些哑。
至于什么原因的话?呵呵,芍药红唇微弯,低笑了一声。
清浅妖娆的笑声在耳畔回荡,邵尽渊脸色有些僵硬难堪,紧绷的唇角越发冷硬。
只是不知是不是屋外的阳光透过浅白的窗缝涌入了进来,青年的唇角沾染了些艳丽的口脂,依旧是满满花香,令他避无可避。
“玩够了吗?”邵尽渊眼底压制着什么。
“王爷。”芍药柔若无骨的倚在他怀里,媚眼如丝,不满的娇嗔道,“我可没有玩,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您可别诬赖我。”
“真心?”邵尽渊冷笑了一声,“你这种妖女也会有真心吗?”
若真心,也不会这般戏弄他。
“那王爷呢?”芍药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了他一句,慢条斯理,“王爷又有真心吗?”
她指尖轻捏着他的耳廓,一点一点看着他变红,莞尔笑道,“至少我敢告诉王爷,我倾心于你,为你而来。”
芍药顿了顿,靠在的肩头,抬起小脸仰望着他,一字一句说着,“可王爷…却连想杀我,也不敢告诉我,而是准备暗地里下黑手。这便是王爷的真心吗?”
“你这是诡辩。”一个能在众多上过战场的侍卫眼皮子底下溜进王府的人,邵尽渊不得不忌惮,不得不想杀了她。
她实在太过危险。
“诡辩又如何,至少我能坦诚地对王爷,而王爷却连一句实话都不肯多说,不是吗?”
芍药勾住他的脖子,轻埋进他的颈窝,贪婪的吸收着他体内蓬勃的生气。
“王爷,你知道吗?我真的…为你而来。”如果没有他,她恐怕连半月都快撑不住了,他如今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不知是不是因为芍药过份亲昵的动作,还是听出了她太过真心的言语,邵尽渊忽然默不作声。
屋外入春的阳光下,书房内的坚毅青年被黑色的布料遮挡了那双过分锐利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略显干燥的薄唇,周身本迫人冰冷的气质被怀中的娇人消散了几分。
若忽略邵尽渊中了药的僵硬,他怀中倾城绝艳的芍药仿佛就是被他强行揽入了怀中。
属于男子粗壮有力的胳膊横在女子纤纤细腰间,令她无法离开。
屋内的氛围不知何时有了些变化,既危险又暧昧。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声通报声。
“王爷,江南行商求见。”
是忠良的声音。
也许是昨夜的事让忠良生出了警惕,他对之前书房内莫名出现的声音,以及王爷略带沙哑的嗓音察觉出了异样。
在江南行商选择再次上门求见王爷时,没有再拒绝,而是准备试探一次。
毕竟若是王爷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当今必然不会放过他们。
而屋内的两人,皆不是蠢人,怎会不明白这奴才的试探。
芍药轻笑了一声,退出了他的颈窝,邵尽渊黑布下的眉眼微蹙,随即他便听到了女子那柔媚的嗓音,“王爷,你身边的人都这么聪明吗?”
她浅笑言兮,视线描绘着他面上硬挺的轮廓,随即凑近,在他唇上轻碰了碰,不知是戏弄还是眷恋,她说,“我该走了,王爷,记得想我,好吗?”
几乎是话音刚落,邵尽渊搂着她腰肢的胳膊便垂了下来,随即满室的花香消失,他忽然能动了。
而此时,候在门外的忠良久久没有等到回应,心中已经生了不好的预感,刚准备再次开口唤一声,屋内便传来了低沉之声,“进来。”
高高提起了一颗心落了下来。
屋门被打开,忠良看了眼太师椅后气势卓然,如一把锋利宝剑的青年,弯下了腰,恭敬道,“王爷。”
邵尽渊半敛着眸,没有看他,视线落在了手中紧攥的黑布上。
沉闷的气氛令忠良颇有些胆战心惊,他知道王爷不喜欢擅自做主的下人。
“没有下一次。”
忽然,邵尽渊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冷。
“是”忠良额间本都渗出了冷汗,听到这句话,顿时如蒙大赦。
邵尽渊指腹摩挲着掌心的布料,眼底晦暗不明,“让江南的行商进来。”
“是,王爷。”忠良脊背弯下,恭敬向后退离,待好几步后,才转身正面退了出去。
而他并没有发现,此时正有一道婀娜的身影随他一起离开。
芍药本可以在忠良进来时便离开,可她忽然想看看邵尽渊在自己离开后的反应,便停留了一会儿。
也许就是这一会儿,她看出了些微弱的变化,芍药唇角微弯,莲步轻移的离开了。
而不知是不是感应?在她踏出书房时,坐在太师椅后的邵尽渊忽然抬起头看了屋外一眼。
随即,他不知想到什么?目光蓦然锐利了些。
……………
芍药重新回到正院的时候,婢女小厮皆在院内,檐下守着。
说实话,她得感谢邵尽渊不喜婢女姑姑进他的内室,否则就她那点昨夜堪堪练出的幻术,恐怕早就如泡沫般一戳就破了。
而这也是她在忠良试探时,趁机离开的理由。即便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幻术没有破,她也不敢待太长时间。
内室,望着窗前案桌上盛放的花瓣,芍药浅笑一声,将手轻轻伸了过去,可奇怪的是,指尖却空无一物,她没有摸到任何东西。
而这便是如泡沫般的幻术。
肉眼可欺骗,可只要触碰,便知真假。
可惜,她灵体不稳,幻术做不到以假乱真,也做不到太大的范围,只有一个极小的容地。
不过,这在芍药看来,已经是巨大的惊喜了。
因为她不过才找到狐仙口中的男子短短两天,不仅稍稍修复了点灵体,还有如此作为,已经足够了。
当然,这跟她提前与狐仙学了点遮掩之法有关,虽然遮掩之法在神界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却可以让芍药摸到一点修炼的门道。
若不然,她也不会在昨夜将运用来的半数生气凝化成了幻术。
虽然在神界不值一提,但在凡间来说,已然足够。
芍药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