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运安县,炊烟袅袅升起,早起的商人小贩们在街上游走,呼喊声叫卖声络绎不绝,一片人间烟火气。
贵客楼,原本是一座没有太多名气的普通酒楼,直到十年前,运州的端小王爷在此停留,而如今端小王爷已然继位,被一个王爷光临过的酒楼,怎能再默默无闻?
有人说,端王爷能来这里,皆是因为这里,能最近距离地看到运安县城的繁荣景象。
也有人说,只是贵客楼走运,端王爷的短时间停留只是无意之举。
只有贵客楼的掌柜,曾经的酒楼伙计才知道,端王爷能来他们酒楼,皆是托了张家的福。
“二位客人,里边请。”
虽然已经做了掌柜,但闲暇时间他还是忍不住做起了伙计,干了以前常干的活。
一老一小两人进入包厢。
“来一壶上好的铁观音,这间包厢接下来十天我们包了,没事不要来打扰我们。”
此人正是画师娄太白,他掏出一张银票,掌柜的接过,看见上面的金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得嘞,贵客您稍等,上等铁观音马上送过来。”
“怀安,前一个多月,为师让你昼夜不断地作画,这才通过了为师的第一道考验。但是,此前的种种作画,画的皆是死物,而从今日开始,你便要开始练习画活物了。”
娄太白看着伙计关了上房门,这才转过头来对张怀安说道。
“老师,那我应该先画什么活物?”
虽然通过了第一层考验,可娄太白却依旧未收张怀安为门徒,只是以师生之礼相称,从此也足以看出来,娄太白的眼光之高、要求之严格。
但就是这样,张怀安也能明显感受到这位老师真的是在倾囊相授,对他有大恩,因此,对于娄太白,张怀安现在发自内心的更加尊重。
“人!”
娄太白斩钉截铁的回答。
张怀安看向窗外,街上人头攒动,这才知晓了娄太白带他来此处的目的。
“人是你最熟悉,见得最多的活物,也最适合你现阶段开笔。”娄太白似在解释:“从今天起的接下来三日,你只需画满一万张脸,且为师要求你,每张脸上的表情必须真实又不同,除此之外,每画一张人脸,必须在其旁写出他的情绪及心理过程。”
张怀安头大,感觉这道考验好艰难,要画满一万张脸,还得表情不一样,不是,人真的有这么多表情吗?
“老师?”
娄太白说完便走了出去,张怀安连忙追问。
“三日后,为师自然会回来……”
老师真是潇洒!
张怀安苦笑,之前的一个多月里,这位老师也会时常失踪,只是等到张怀安要交作业时,又会准时回来。
“我该……如何下笔?”
摊开笔墨纸砚,张怀安脑袋里一片空白,关键人群是流动的,表情也不是一直不变的,往往刚开始动笔,人就离开了或者又换了一个表情。
只能靠死记了!
张怀安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血脉能力带来的便利,虽然麻烦,但若灵魂强大的他选择强行硬记,也是能记住某个表情较长时间的。
“先画这些摊贩。”
摊贩的位置基本上是不动的,这可以给张怀安带来很多的便利。
“嘻嘻,师傅,你给我新收的小师弟,倒还真的颇具天赋呢,才这么短时间就能开始动笔,想来第二道考验应当是难不住他了。”
某个偏僻的茶馆内,一道动人的身影正坐在娄太白对面,粉嫩的小嘴吹了吹热气,浅饮了一口杯中青茗。
“是不错。”娄太白眼睛盯着斜对面楼上的张怀安,眼神中透露出欣慰。
“你呢?为师留给你的第三道考验完成的怎么样了?”
“呃——”
娄太白的二弟子,李青婉动作一顿,尴尬的笑了笑。
“师傅呀,真是太难了,之前画实景留意境就很难了,现在画天象更加离谱,我家那里除了打雷下雨刮大风,哪还有其它天象?见都没怎么见过,你让徒儿我怎么画?”
“你就……不能出去多走走?”
娄太白恨铁不成钢。如今世界,武道没落,文道尚存,然而但凡文道,在第一境界根本不具有任何杀伤力。
比如画道,分为画技境、画意境以及画心境,再高级别的境界似乎也有,比如说圣朝的太上二长老,据说就是画心境之上的传奇境界,只是是什么境界,娄太白自己也不清楚,毕竟他也只是处于画意境的最后阶段。
再说回来,其中画技境就是画道的第一个境界,主要包括画死物以及画活物这两个层面,想想看,画死物画活物能有什么威能?纯粹只是练技罢了。
李青婉在画道上的确很有天赋,哪怕是娄太白,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二弟子在天分上要比自己强。
但是,她性格上有大缺陷!
用她大姐的话来说,就一个字——宅!两个字——太宅!
如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反倒会为人称赞,但是学画道的绝对不行。
想要度过画道的第二境界——画意境,就必须去寻游四方,闭门造车是万万行不通的。
“哎呀,外面多危险呀师傅,就这次出门,我都整宿整宿害怕的睡不着。”
李青婉撅起嘴,她觉得一去外面,稍不留神就会一命呜呼,她还这么年轻,还不想英年早逝。
娄太白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也知道,要不是李青婉对他刚收的、有希望成为自己三徒弟的学生很感兴趣,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出门的。
就算这样,这一路还是李家家主一路派人保护接送的。
“哼!你若是一直如此,这辈子都突破不了了!”
李青婉闻言神色讪讪,只是瞅着张怀安所在的窗前,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
“不对,这里的眼角要稍微往下一点,这人刚收了银钱,心里是高兴的。”
“还有这边眉毛也得改改。”
张怀安对着记忆中的画面,改了一次又一次,画完一张再一张。
“呼——”
轻吐出一口气,张怀安这才重新抬起头,刚想换一个观察对象,却发现黑幕早已压下,外面已然成了夜景。
“咕咕。”
听到肚子里传来的声响,张怀安才忽觉从清晨直到现在,他也没吃喝半点,于是连忙叫来酒楼伙计,点了几道小菜,狼吞虎咽地干起了饭来。
“这道清蒸运河鲤味道真不错!”
张怀安心里不住的点赞,整整十年他都没吃过外面的饭菜,这是他第一次吃,果真没让他失望。
“第一天,一共画了九十六张,想要三天一万张,真是够难!”
当然,张怀安也清楚,娄老师布置的任务就没有不难的,所以才叫考验。
赶紧,做一下反思。
张怀安在心中催促着自己,即使利用了一天的灵魂力量,使得他很疲倦,但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不允许他倒头就睡。
……
张家。
“疯了,都疯了!”
一向处事稳重的张明远此时也一脸焦急与恼怒。他刚刚接到消息,张家的几个支柱产业全部遭到莫名对手的抨击,就如药材这一块,本来张家把价格都已经压得很低了,可不知哪股势力竟然以低于成本价的价格收购!如此之事,竟然同一时间发生了四五起。
他哪能看不出来,张家这是遭到了阴人的暗算。
“查!”
张明远抛出一句话,几个在不同产业管事的主管都不由自主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共事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张家主发出这么大的脾气。
“官人,先喝杯凉茶降降火。”
秦氏心疼自家的男人,递上一杯茶水后,连忙帮他揉起了太阳穴。
“夫人,我们张家……估计将要面临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考验了。”
摸了摸秦氏的柔夷,张明远忧心忡忡。
“真的……这么严重吗?”
秦氏努力保持着冷静,张家是她的第二个家,这里有她熟悉的亲人、乖巧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还有她最爱的人。
真的,她真的不想张家受到任何打击。
想到对付张家的这伙人来无影去无踪,从不使用强硬手段,却极擅长捅软刀子,张明远不得不担忧了起来。
“如有必要,咱们得早做打算。”张明远抱着眼含泪水的秦氏,语重心长。
徐娘子房间内。
“大哥是这么说的。”
张明山说完话,看向自己的媳妇。
“山哥,我觉得这里有问题。”
徐柔很少用爱称称呼自家相公,但一旦用了,说明她情绪波动很大。
“最近来我的武馆踢馆的人数也变得越来越多,刚刚遇见管药材的王主管,他说他们也遭到了莫名侵袭。”
张明山搂着徐娘子,脸上露出郑重的表情。
莫不是有仇家在寻仇?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徐娘子便立即又摇头否决了,别人不清楚,但她嫁到张家来这么多年还能不清楚?兄长张明远就算是在文官中也绝对是一股清流,为人亲和、处事有道,怎么可能会有仇家?
“不会是你在外面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徐柔怀疑起自己的相公。
“不,我没有!别人不了解我,娘子你还不了解我吗?”
张明山连忙自证清白。
“也是。”
徐柔觉得自家相公虽然木讷,但生性淳朴,而且每日也就在武馆与家中来回,根本也没机会闯出什么祸端。
“此事,要对安儿保密。”
天塌了,还有他们这些大人顶着,何须要孩子去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