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为什么黎艺芝没有逃离,更没想到黎艺芝居然会被他们残忍地对待,又或者,如果相约自杀的一直都不是五个而是六个,在曹佳莹并不知道的时候,黎艺芝早就被颜思承折磨得一心向死,而黎艺芝一直寄希望于好朋友能够前来阻止这一切......
如果真的是这样,曹一知会更难以忍受。
因为自己没有去,导致好友被杀,和因为自己的疏忽,没有意识到好友最后的求生讯号,到底哪个更痛,究竟哪个是真相,曹一知已经无从知晓。
只是这两个答案,都足够杀她千百遍。
这也是曹一知后来独来独往的原因,辜负是一种诅咒,会在每次有人满怀希望和信心看着曹一知时,眼前闪过黎艺芝的脸,曾经她也是这样看向自己。
不知道在黎艺芝生命最后的关头,合上双眼之前,有没有一丝埋怨过曹佳莹没有遵守他们的约定,又或者是,庆幸曹佳莹没有来。
每次想到后面那一种情形,曹一知都觉得自己很卑劣,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强行减轻自身负罪感和责任的迫切心理,明明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在揣测死者生前想法的时候,居然还能清楚地意识到,哪一种或许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这只会让曹一知觉得自己更不堪。
这也是曹一知得病的原因之一,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只会让曹一知更加内耗,一想到这件事,充斥着曹一知大脑的就只有无尽的自责和无边的折磨,没有任何一秒放松的机会,清醒着就会想到她做错了,睡着了,梦里也都是黎艺芝的脸和红色的缆车。
于是比起睡觉,她更愿意强行撑起精神,因为梦里看见黎艺芝的脸,她会更加愧疚。
如此死循环,她不得不休学接受治疗,医院里的医生给她注射镇静剂,才能让她避免做梦,强制休息。
曹一知深呼吸一口气,过去的回忆,不管是高中的,还是后来休学治疗的,经历过多年的尘封,在曹一知以为自己能够坦然地面对时,又因为那起案件的提及,就像打开了一扇紧紧封锁的任意门,门后掩藏了数年的滔天巨兽,在门打开的一瞬间,排山倒海一样向她而来。
随之而来的除了记忆,还有错综复杂的情绪和死灰复燃的折磨。
身体上的伤痛,或许能够治愈,运气好的话,也不会留下疤痕,可是心里受到的伤痛,是很难痊愈的。
这是曹一知在上大学的时候,一个教授在学期的第一节课上说的话,曹一知记得很清楚。
身体的伤多是外因,作用在人的身体上,伤口处的神经会告诉大脑这里痛,因为这个地方受了伤,同时身体里面的各个系统会积极地治疗伤势,这是人体本身的自主功能,不需要主观地去做什么,身体自己就会为自己奋斗。
可是心里受到的伤,多是自己对自己的不放过,原因一直在自己身上,只要会思考,只要想起这件事,这个伤口就会一直在,反复刺激的伤口本身就难以痊愈,所以会一直痛。
所以很多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它们的作用机理并不是治病,而是阻止患者去想,阻止患者去感受,就像是吃了一颗长期止痛药,希望熬过一段时间,等病人本身足够强大了,止痛药效过去之后,对伤口产生的刺激反应会变小,也就不那么痛了。
伤口一直在,因为从未去治疗,有的伤口也很难治疗,就像现在的曹一知,要想让这个伤口痊愈,唯一的办法是研制一台时光机,让曹一知回到过去的凤凰山,把缆车上的六个人全都救下来。
这并不现实,所以曹一知过去的十年里的治疗,一直在练习,不要让自己触碰伤口。
无奈的是曹一知心里的伤口并不止这一个,如果可以,曹一知更希望时光机能带她到更早的时间,让她的母亲,许慕思女生,不要和曹潇先生结婚,让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不要有曹佳莹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有曹一知的存在。
现在可能还要再加一个,如果能知道椒州实验高中背后的建立者,最好也能到更早的过去,让他不要出生,这样剩下的四十四个同学,就能躲过一劫。
假设治疗法对曹一知只能奏效五分钟,脱离假设回到现实,坐在警局会议室里的她,再次陷入扑面而来的情感漩涡和眼前真实的世界冲击。
“如果你们需要,我知道他们的名字,”她声音颤抖着,和来时的计划一样,她还是要做精卫班的‘背叛者’,“我现在怀疑,可能是精卫班的人,在针对当面的事情,报复学校的老师教授和女娲班的人,”说到这里,曹一知顿了顿,仿佛知道自己说的话没什么效力,面对这几个警察,说出这番话,就意味着她自己也算是半个嫌疑人,“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是,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配合调查。”
应杭没说话,把自己的笔记本翻开一页空白撕下来,让曹一知写下缆车上那几个人的姓名。
曹一知想了想,除了这几个人之外,把能对应上的女娲班的‘学习搭档’的名字也写上去了。
于是一左一右的宋元启和应杭,不出意外地在纸上明确看到了曹一知写下的,‘颜思承’、‘何礼文’和‘君陆杰’,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三个陌生的女娲班的名字,‘黄若雅’、‘骆佩佩’和‘上官楚安’。
曹一知写完之后认真地和记忆中的姓名再次核对,将这张纸交给了应杭,随后开口道,“我觉得你们找颜思承。”
宋元启:“因为游戏?”
“是的,”曹一知点头,“据我所知他并不在现场,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把那件事写成游戏,当中的情节他总要有参考,不管是真是假,我觉得他总会知道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