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刚出口,后面的话钟小艾还没来得及说。
侯亮平仿若遭受巨大刺激一般,骤然起身,双手猛力一挥,将面前的餐碟悉数扫落在地。
只听得叮铃哐啷一阵脆响,汤水四溅。
不少都飞落在二人外表看似普通,实则名贵的衣服之上。
吸水透气性极佳的面料,菜汤刚一接触,就被吸收的无影无踪。
近些日子,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钟小艾本就心情不佳。
她能强忍情绪先安慰侯亮平,已然是内疚心作祟的缘故。
要放到过去,就她小郡主的脾气,侯亮平干了这种事,要是能把裤子弄干,得算她喝的水少。
如今难得温柔一回,却遭此对待,瞬间怒上心头。
侯亮平亦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莽撞,瞬间瑟缩起来,小心翼翼道:“小艾,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钟小艾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淡淡说道:“别这么说,你现在可是领导了,我怎么敢当?”
侯亮平蹲在钟小艾膝前,一听这话,吓得几欲跪下。
深知钟小艾的他明白,倘若她直接大发雷霆,那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可若反应平淡,那才是要掀起惊涛骇浪,就如今日这般。
在一起这么多年,侯亮平也仅在学校里见过一次,那雷霆巨震的模样,如今他回想起来,仍觉内裤发潮。
若不是高老师出面,费了好一番力气调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恐惧压得侯亮平只敢紧紧抓住钟小艾的衣摆,满脸哀求之色。
钟小艾低头微微皱起眉头,侯亮平紧揪着的手指立刻松开,生怕稍有不配合便罪加一等。
钟小艾轻笑两声,似在嘲讽。
侯亮平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
钟小艾感慨道:“在学校的时候,你是多么自信、潇洒啊,多少女孩子喜欢你,那时候我还整天担心你被人抢走呢。”
侯亮平赶忙表忠心,道:“小艾,我的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人!”
钟小艾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不重要,我不是青春少艾,早看得开了。我所需要的,是一个能撑起钟家荣耀的男人!”
她看了看侯亮平,面露不屑,道:“瞧瞧你如今这副模样,都不用说能力如何,连半分自信洒脱之态都无,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根本不会与你结婚!”
言罢,钟小艾叹了口气,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
钟小艾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赶紧将这个念头抛至九霄云外。
侯亮平如遭雷击,这种话语他也是第一次从钟小艾口中听到,所带来的刺激与恐怖瞬间将他淹没。
可是就算他知道原因,也不敢在钟小艾面前自信潇洒,脊椎退化,不敢了。
钟小艾敲了敲发酸的腰,叹了口气,确实不再是一二十岁的少女了,多坐一会儿便觉浑身不适。
侯亮平不断地哀求、发誓,全如耳边风,她一句也未听进心里。
听得久了,只觉厌烦。
侯亮平涕泪俱下,哑声道:“小艾,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会让你,让爸爸看到我的能力!”
钟小艾起身,在耳边轻轻扇动,仿佛在驱赶烦人的苍蝇。
同时往后挪了挪,似乎生怕那恶心的液体沾到自己身上。
她低头只看了一眼相伴多年的男人,便收回目光,直接走了 。
侯亮平赶忙起身要追,却被钟小艾一句话拦住去路。
“不许跟着我!”
次日清晨,每一个踏入办公室的人都被浓郁的烟气呛得鼻子难受。
侯亮平双眼通红,血丝密布,面前桌子上的纸张写满了字。
他恶狠狠地盯着每一个进来的人,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季昌明也听闻了此事,急忙赶来将他叫了出去。
侯亮平这一走,同事们立刻捂着鼻子进入办公室,将所有门窗全部打开。
“亮平,你不是戒烟了吗?”季昌明皱眉问道,“这又是?”
侯亮平扯了扯嘴角,道:“没事,想案子累了,需要这个。”
季昌明点了点头,道:“工作固然重要,但也得保重身体,你这胳膊还受着伤……”
侯亮平却是打断他的话,燃烧着莫名的火焰,斩钉截铁道:“老季,谈工作吧!”
经过一夜的痛苦折磨,他现在心中只想着一件事——办案,办大案!
唯有立下大功,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能让钟小艾对他重拾信心。
季昌明看着侯亮平憔悴却吓人的眼睛,叹了口气,无奈点了点头。
侯亮平握了握拳头,正要将自己冥思苦想一夜的计划娓娓道来,却没想到季昌明先递过来一份方案。
侯亮平眉头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双手颤抖着接过,问道:“这是?”
季昌明笑道:“林北提的方案,我也和瑞金书记通过气了,他很支持。”
侯亮平眼前一黑,巨大的眩晕感袭来。
他赶忙扶住桌子,稳住身形,咬牙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季昌明道:“本来是要告诉你的,但考虑到你受伤,今日说也一样嘛,没关系,你若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咱们可以修改。”
侯亮平深吸两口凉气,强行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缓缓打开那份方案。
他现在只期望,这份计划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但又怎么可能?沙瑞金和季昌明都通过的方案,怎么会是!
侯亮平的瞳孔越来越大,头越来越低,浑身的颤抖愈发剧烈。
他不信邪地又从头看了一遍,直至确认无误,瞬间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的纸张也失去支撑,凌乱散落。
“亮平,你觉得怎么样?”
侯亮平看着季昌明不断开合的嘴巴,只觉得耳边似有一层隔膜,声音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份方案与他的设想计划几乎如出一辙,若不是季昌明先拿出来,他都得怀疑是不是有人剽窃了他的创意。
侯亮平提起最后一丝力气,狠狠砸了一下椅子扶手,发泄着内心的愤懑。
为何自己拼尽全力,却总是晚林北一步?
就好像自己活在他的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