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园说起来,是前朝的皇家园林。
大燕开国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被皇家赐给了卫国公府崔家。
百花园坐落在京城的南面,占地不小。说起来,京城城郊的园子,不再少数。可是在京城内城,这样的园林,只有两处。
一处就是皇家的春晖园,一处就是百花园。
由此可见,百花园的难得,还有卫国公府的荣宠。
覃练也是个风雅之人,故而自从嫁入崔家之后,她常常会在这里设宴。而自从崔承东到了成亲的年纪之后,覃练则是每年都在百花园宴请一次京城的闺秀,大家戏称“百花宴”。
久而久之,“百花宴”也成了惯例了。
其实,“百花宴”办到今天,覃练早就不是为了相看贵女了。
崔承东的倔强,出乎她的意料,那么多年看下来,她都意兴阑珊了。
不过,能聚集京城各家女眷在一起,这么一场盛会,也是她喜欢的。
现在的赏花宴,出了邀请女眷之外,京城里的青年才俊,也在邀请之列。每年的赏花宴,都能成就良缘,覃练从中体会到了牵红线的快乐。
牵不了崔承东的红线,能撮合其他人的姻缘,也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所以,今年她照旧摆宴。
“夫人,园子里的花木,已经准备妥当了。大家明天去园中,绝对目不暇接,赞不绝口。”
覃练听到回复,露出满意的微笑。
入秋了,夜风渐渐凉爽。
陈令月拿着一柄扇子,正在窗台下纳凉。
崔承东踏月而来,看到的就是她慵懒躺在竹榻上的模样。
她看到他,连忙做起来,端正坐姿。
“侯爷,你这是要把宁馨院当自己家了吗?”
自他从江淮回京后,几乎天天夜里都要造访宁馨院,她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他们还没定亲呢,男女大防,他是半点都不讲究了。
“哦,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他自顾自坐下来,端起一杯荷叶清茶,就喝了两口。
“马上就是秋闱了,陈奜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陈令月十分淡定,“没什么打算,他若是考的上,就让他考。若是怀王倒了,他反正是没有好下场的。”
崔承东随意应了一句,并没有再说话。
“怎么了?”
往日里,他来这里,可不是这样淡漠的神情。
崔承东看着她娇美的侧脸:“溶溶,如今你大哥也成亲了,我可以上门提亲了吗?”
又提起这个!
陈令月有些慌乱,她,该怎么说呢!
果然,她还是不愿意吗?
“溶溶,你到底再想什么?”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
明明两个人之间,好像什么都说开了,为什么到了临门一脚,她又犹豫了?
“难道,我真的不值得你托付终身吗?”
她心里过意不去,她是不是有点做作了。
“侯爷,其实,我这就是婚前恐慌症?”
崔承东不太听得明白。
陈令月试着解释:“就是,想到要定亲了,然后就是成亲,要离开自己的家,去适应一个陌生的环境,心里就会慌乱、害怕。”
“我这么说,不知道你明白吗?”
崔承东浅浅笑道:“你都那么了解我了,还怕?”
原来是这样,小女孩要嫁人了,心里焦虑而已。
“溶溶,不用担心,你嫁给了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你在闺中怎么轻松自在,嫁给我之后,就还是一样轻松自在。”
陈令月嘟囔了一句:“说得好听,内宅的事情,你也管不了。”
他耳尖,没有错过这一句。
“我母亲就我一个儿子,卫国公府的其他人,和我没什么关系。即便是我母亲,你若是和她处不来,那我们就还住在槐园,如何?”
“或者,请皇上赏我一处宅邸,我们搬过去住,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内宅你也不用操心?”
陈令月吃惊,“你母亲就你一个儿子,你还忍心丢下她?”
“侯爷,我现在问这个不知道会不会冒犯你,但是既然说起来了,我就想知道,你和安国夫人的关系,不好吗?”
他们如今的关系,她问一下,也是应当。
想起覃练,崔承东不免惆怅。
“我从小跟着祖父祖母,小时候,我和母亲的关系,并不亲近。”
“长大了,好像就亲近不起来了,关系算是不好不坏。”
他的话有些含糊,明显不想深入谈这个话题。
陈令月并不追根究底,这些事情,日后总有了解的机会。
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摇扇,替她扇风。
“所以说,你的这些担忧,都是杞人忧天。”
目光如水,温柔迷人,陈令月心里低低叹气,说出了心中最不想提起的念头。
“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些。”
她微微避开视线,看着天上的明月,“我担心的,是哪一天,你要是纳妾,我没有办法面对。”
“侯爷,在感情上,我真的不是个大度的人。我可能会是大燕的第一妒妇。”
“不管你是纳妾,还是收通房,或者是有外室,甚至于逢场作戏逛一下青楼,总之,我不能忍受你碰旁人一下!”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我这样的感情观念。若是你不接受,那我们走到一起,我会很痛苦!”
“所以,我的心里,很犹疑!”
他眼中闪着点点星光,用心倾听她的担忧。
等她说完了,他才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丝滑的黑发,温柔地说:“好,你说的我都知道了。”
“溶溶,我从十六岁开始,就不停有人给我说亲。”
“皇上和皇后、我母亲,舅母,甚至太子表哥,通通都想把他们认为的好姑娘,介绍给我。”
“我一直以为,我的心思,不在这上头。我一直觉得,我的生命,就是为了镇守边关,扞卫大燕而存在的。”
“母亲有姨母,有舅舅他们在,她这一生,都不会吃苦。即便是没有我,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直到遇见了你,我对这个世间,才分外留恋。这次在江淮,林神医开的预防的汤药,我一次不拉,全都如数灌进了肚子。”
“因为,我怕我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你会担心。而我,只想好好办完差事,帮助江淮的百姓早日过上安稳的日子,我也能早日回京见你。”
他起身,坐在竹榻边上,两人挨得很近,近到他们能分享彼此的呼吸。
“溶溶,你之于我,何等重要,你自己都不知道。”
“之前的二十六年里,我都不曾要过一个女人。之后的人生中,我已经有了你,又怎可能再去看旁人!”
“溶溶,你多给自己一点信心,也多给我一点信心。”
“这一辈子,我们之间,永远只有两个人,不会再有旁人了。”
“你信我吗?”
一番长长的剖白,把陈令月说得柔肠百转,感动得眼眶中雾气弥漫。
她抽了抽鼻子,平复一下心情。
“我才不信,我们之间,一定还会有别人的!”
崔承东脸色一变,她还是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