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看着冷静，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他肯定有机会回来，执意留在那儿，除了要灭了右贤王，肯定还有别的理由，他虽然胆子大，但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
楚忘归扶着竹心进屋坐下：“你别急，他有我拒绝不了的原因。”
“什么原因？”竹心顿住。
斟酌了怎么说这件事，楚忘归看到竹心的眼睛，还是决定简明扼要的说：“跟着他心腹折损了大半，他要给兄弟们报仇。”
“那，你这边有名单吗？”竹心不知道大半是多少，但梁沐祈非要留下来报仇，只怕都是很重要的一些人。
楚忘归从怀里拿了个名单来：“他身边的人，你都知道，所以他将后续的安排都交给了你。”
竹心接过薄薄的名单，有那么一瞬间，居然不敢打开来看。
外面还有人在等着，楚忘归拍拍她的肩膀：“现在京城那边太乱，我们只能报喜不报忧，想要清算，必须等到彻底胜利才行。”
看了眼外面，她又道：“我先出去，带军进城，衙门有张为之，你就好好留在家里，等我回来再和你细说。”
等楚忘归走了很久，竹心才回过神来，支离的心情也很沉重，但他必须确认伤亡名单，才能往下面安排抚恤。
“竹心姐先坐吧，我陪你一块看。”
“好。”竹心过去坐下，轻轻展开名单，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名字，便是“田越”。
支离了下，喃喃道：“田大哥？”
竹心记得田越，他武功很厉害，多次救了梁沐祈，各种重要的事情，若是费遗办不成，便会交给他。
再往后的一串姓名，竹心也都认识，全是梁沐祈的亲兵。
继续看向第二页，出现的就是附带品级的将士，其中一个名字，竹心的肩膀一下垮了下来。
“左勇也战死了。”
竹心不太喜欢这个人，但除了家务事，这个人也挑不出错来，甚至可以说，比大多数军户汉要好很多。
前面还有品级，到了后面只剩下名字，有的甚至只有个分队编号，密密麻麻，看得竹心心里发慌。
支离也久久不语，视线模糊，好半天外面有人禀报，说是楚将军回来了，两个人才反应过来。
“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吧。”竹心站起身来，强行打起精神来。
知道梁沐祈没回来的人不多，加上竹心帮忙打掩护，骗过了不少人。
转眼间进了五月，楚将军再次整军待发。
竹心日夜不停歇，开始整理家书和安排抚恤金。
半个月后，竹心送“梁沐祈”出征，她静静望着绿草蓝天，心情很沉重。
草原正是兵肥马壮的时候，想来硬的并不容易。
好在西突人也有个致命缺点，那就是没读过什么书。
“支离，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但我觉得还不够， 王双这几天也该回来了，如果带回来的消息不太好，我们就去西突吧。”
“好。”支离这几天实在有些麻木，等他反应过来时，竹心已经去派人去做安排了。
他一下子跳起来：“竹心姐！你不能去！你要是实在担心！我带人去就好。”
竹心回头过来：“可是你没我聪明啊。”
一句话堵得支离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他急得走来走去：“你不能冲动！要是主子知道，我是真的死定了！”
“不会的，你也和我一块去，我会保护你的。”竹心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王双现在本事见长，西突话都能说得倒背如流，骗起人来也不用打草稿，去了几次都能打探到重要消息，完全不用我们的斥候，这样融入西突内部，我们才能智取不是？”
支离都快被她说服了，直到王双回来，带回了个不好的消息。
“沈姐姐，将，将军他跑了，现在右贤王全西突悬赏通缉，谁抓住梁将军直接封他为折冲大将！”
“你看！主子就是有办法！我们还是留在庭州静静等着主子回来。”支离立刻劝道。
王双听出点玄机来，小心翼翼的问：“沈姐姐有什么新计划吗？”
支离立刻将竹心的安排说了出来，还很激动的问：“你说说看！西突现在这么危险，我们能去吗？”
“当，当然不能去了！”王双拼命摆手，突然想到什么，还卷起了自己的袖子，“沈姐姐和支离哥，你们看看，这次回来路上，我们遇到盘查，有两次用金子都行不通，生生挨了两鞭子，伏低做小两日才解除怀疑被放了回来。”
看到他胳膊上的伤，支离立刻有了信心，抓住王双的胳膊道：“姐姐你看！你看看！我们要是去了，你身上多两道伤疤，我怎么和主子交代，怎么和几个小主子交代？”
竹心走过去，仔细检查了王双的伤势，的确是鞭伤：“现在西突那边的环境不太好呀。”
“就是啊，打仗哎竹心姐。”支离连连点头。
“我们不深入敌区就行，按照楚将军送过来的消息，西突人已经后退三百里，战场区大概是六百到八百里的区域，再往前三百里地，便是西突王庭，所以我们不要去危险地方就行，最重要的是，别说大楚的这些行商，西突人里面不少脑子灵活的人，也开始趁机偷偷贸易搞钱，储存物资，这才给了你可趁之机不是吗？”竹心转过身来，望着王双问。
王双想要接话，余光又看到竹心脸色不对，只能勉强挤出个笑容来：“这个，怎么说呢，我们男人还是比你们女人更方便些。”
“是吗？”竹心挑眉，“怎么记得，江南那边的富商已经盯上了西突的女奴隶，支离的易容术不错，这些时日，我的想冲突话也跟了上来，装个逃跑的女奴隶应该简简单单。”
“支离大哥，你看……沈姐姐什么都知道，梁将军不也派了人保护我们吗？其实我觉得问题不大，毕竟有梁将军在前方吸引火力，西突王族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分心，怀疑沈姐姐这样的人会深入西突。”王双慢慢说道。
竹心很赞同王双的话：“去准备吧，张为之那边我去说。”
支离沉默了会说了个好。
两个时辰后，张为之上门来，支离悄然过来煮茶，鸿雁扶着张为之，望着竹心欲言又止。
“坐。”竹心抬手，问起张为之的伤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庭州这边应该还稳得住吧？”
张为之拿了一封信出来：“文彬马上要来，你先去，等两天我会跟上来的。”
竹心怔了下，随即笑道：“好啊，那我们走慢些，等你一起。”
本来指望着张为之劝一劝竹心的，结果听到他不仅同意，自己也要去，支离顿时抬头：“张大人！你自己想去就自己去！怎么能叫上竹心姐呢！”
鸿雁也着急：“大人，你的伤还没好呢？怎么能又去西突！现在形势又不是非要指着大人，冯大人来也是为了减轻大人的压力呀！”
竹心和张为之相视一笑，看得支离更绝望了，干脆挡在竹心面前：“竹心姐，咱们不能儿戏，命最重要。而且万一主子知道你去了，说不定会影响他的计划。”
“你不信我？”竹心叹气，歪着头看张为之，“还好，你信我。”
鸿雁无奈：“沈姑娘，你不合适，我家大人也不合适，能不能等梁将军打赢了仗再去吗？”
张为之解释：“太早不好，太晚也不好，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刚好西突王庭那边的注意力都在国公爷身上。”
二十六这天大早上，天气很好，两辆马车悄然出了庭州城，朝着西突王庭的方向行驶而去。
王双一边赶车，一边看着身边乔装成混血女的竹心， 忧心忡忡的道：“让大哥冒充张大人不太好吧，他充其量就是个小掌柜，哪能处理衙门的大事。”
竹心用着太熟练的西突话回他：“没，什么不能冒充的，毕竟张为之的伤还没好，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身份，只能过来等机会。”
“那，冯大人什么到庭州？”王双的确想出人头地，想抓住机会一飞冲天，但绝不是在自己还没攀附上权贵的时候，去做掉脑袋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掉脑袋的事不是要他去做，而是叫他大哥去做。
太阳越来越大，竹心压低了帽檐，靠着货物上说：“快了快了，大概六月中旬到。”
“这么晚！”王双实在绷不住，扬声叫了起来。
“很快啦，你放心，没人敢动你大哥，再说了，张为之受伤，正好找借口伤势突然严重，需要养病呗。”竹心一边回道，一边打着哈欠。
楚将军府内，崔家人求见，杨老三躺在床上，不停给鸿雁眼神暗示：怎么办？怎么办？
鸿雁也没想到，大人他们刚走，就有人找上门来。
“放心，我去应付。”鸿雁只能硬着头皮去见客人。
崔家人也没有墨迹，只是认为张为之不想见他们，直接拿出谢家的腰牌来：“张大人不想见我们也可以，娘娘的意思是，只要张大人选择我们，等将来新皇登基，沈竹心便交给你们张大人。”
鸿雁微微皱眉，屋里的杨老三震惊瞪大眼，他好像听见了不得了的事。
张大人居然觊觎沈娘子！！！
咬完了半张烤饼，竹心的腮帮子酸得厉害，但还是得继续啃。
支离巡查完周边确定安全后过来，发现竹心在吃硬邦邦的烤饼，正要找王双的麻烦，发现他吃得更差，居然是草根。
“不是还有食物吗？”支离无法理解，很是担心竹心，“姐姐肉都不吃，以后怎么撑得住？”
竹心摆摆手：“提前适应下，到时候我们遇到西突人就不会露出破绽。”
赶了三天路，他们终于遇到了第一波人，是大楚过来做生意的，带头的老板是个精瘦精瘦的男人。
王双乔装成西突人，身边是乔装城混血西突人的竹心，左右两边的护卫也是西突人的打扮。
后面的车上，除了装扮成西突人的护卫，支离则是被抓的中原人，两辆车上都堵满了货物。
精瘦男人身边的西突人低声说了几句，就骑着马赶了过来。
“你们是哪的人？”
“给大王送礼物的，你们又是谁？”王双熟练的扬起下巴，一挥手两边的护卫就摆出防御的姿势。
这个西突人心里咯噔了下，立刻翻身下马客气问道：“不知道大人是哪个将军手下的人？”
王双哼了声：“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说着斜眼睨着远处的商队，“倒是你，居然带着中原人来西突，右贤王可是明确下了命令，不许和中原人做生意！”
西突人视线落在好奇的竹心脸上，又看见她手腕上的绳子，笑着问：“这位大人是为了抓这个背叛大王的女奴隶吗？”
“关你什么事！”王双面色陡变，呵斥一声，“来人！赶他们走！”
“好好好！小人这就走！”西突人立刻调转马头，回到了自己的商队。
精瘦男人问他：“他们是什么人？”
领队边思考边说：“那个领头的年轻男人身边有个混血的女奴隶，他说他是给大王运送礼物的，但我觉得问题出在那个女奴隶身上，肯定是为了抓她的！这些年下来，不断有西突女人被欺骗生下孩子，生下儿子还好，至少能给大王卖命，但生下女儿，过得比努力还不如，所以她们的母亲都会想办法女儿去中原找她们的亲生父亲。”
“现在又是打仗，各处漏洞也多，这种事情倒是遇到了不少，不过我瞧着那几个护卫实力不一般，那个姑娘怕不是什么奴隶，而是和王族有关系。”精瘦男人望着越来越远的车队，突然又问了句，“他们运的什么货？”
西突领导动了动鼻子，回忆道：“我刚才闻到了各种药材的味道，应该是给王庭那边采购药材的。”
“这个时候还能买到药材，这几个人不一般。”精瘦男人又叮嘱，“我们以后尽量避开他们，免得出现意外。”
领队想起自己转身时，看到了第二辆车上还有个中原人，又说：“他们还抓了个大楚人，感觉事情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