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嘴唇颤了颤,喉咙还是很疼,他想说话,可是张嘴发出的那点儿微弱声音,在杨家人的炮轰下跟没有也差不多。
梁里正喝住杨家人:“先别吵,我一个个问。”
“里正——”
“花大嫂,先听我问,你们这吵吵嚷嚷吵的人头疼,这么搞一天也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你们都别出声,先听杨明怎么说。”
“他就是——”
“要不我走?”
梁里正板着脸硬邦邦撂下这话的时候就表示他已经生气了,还是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花大娘和杨家人都不敢吱声了。
梁里正撂手走了,他们杨家怎么问都像是在欺负人,杨明说的话若是对他们有利村里人根本不会信,这盆脏水可就洗不白了。
“行行行,那你问、你问,我倒要看看他说出个什么幺蛾子来哼......”
梁里正:“大家都安静,杨明,你说说吧。”
杨明嘴唇动了动,眼圈发红,神情悲愤激动,忍着喉咙传来的灼热疼痛哑声道:“知春帮了我父子许多,没想到因此让花大娘胡思乱想,说我和知春——她造谣我和知春!这种事一旦传开,知春的名声岂不是全毁了?要是没有她帮忙,我们父子如今还不知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不能恩将仇报啊!”
“可是这种事,一旦有风言风语传开,根本没有办法辩解,我能怎么办?我也只有一死以证清白!”
所有人都震惊了,齐刷刷看向花大娘。
花大娘也傻眼了,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原因!
梁里正大怒:“花大嫂,我就说你这张嘴迟早得惹出祸事,人知春哪儿招你惹你了?你怎么能平白无故污蔑人。”
众人无不厌恶。
“这死婆子的一张嘴啊,呵呵!”
“要不是他们一家子都又凶又霸道,我早撕了她一张嘴。”
“成天嚼舌根她还回回占理,论不过她那个歪理,你说说气人不,呸!”
“作孽呀,怎么啥啥话都敢说,她怎么就不怕报应啊。”
“就是,赶明儿报应在她一家子身上,那才是老天爷开眼了呢。”
花大娘又气又臊又恼羞,瞪着杨明:“你在这装什么啊装,你根本就没真的想死,就是想害我们一家子是吧?要是真的想死你咋不大半夜的上吊啊?非得等着天亮了我们一家子要起来了才吊了脖子,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害我们啊!”
杨明剧烈咳起来,颤声道:“我家小安还那么小,我当然不想死......可是我如果不死你不会闭嘴。我只好赌一把。若是我死了那就死了,你也没法子再给知春泼脏水了。若是我命大没死,这事儿分说明白,也好。你、你要是再嘴里不干净乱说,我、我下次,可就真是半夜吊死在你家门口了。”
“你!”
“荒唐,花大嫂,以后可管管你这张嘴,没谱的事儿你胡说什么?”
“就是!这没影的事儿也乱讲,以后谁还敢做好事啊?”
“不是我看不起人啊,咱村里就没人能配得上知春。”
“知春现在有钱有大宅子、还有个那么会念书的小叔子,这就是享福的命啊,她就算改嫁,那能随随便便嫁吗?什么样的她挑不着?”
许知春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大家伙儿忍不住都看向她,目光复杂。
许知春没来由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这......这都是些什么眼光啊?怎么觉得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这么不对劲儿呢?听说是杨明叔要自尽?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许知春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莫名其妙的会遭遇这种天上砸下来的一口大锅。
“知春......”
梁三婶叹了口气,拉着许知春的手,简单的将这无稽之谈的乌龙给她说了说。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的安慰她。
“花大娘嘴碎,别理她。”
“她的话就当个屁放了得了,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知春啊你是什么样的人咱大家伙儿都知道的。”
许知春变了脸色看向花大娘,“花大娘,就因为我雇了杨明叔和小安做事儿,你就造这种谣言?”
花大娘张了张嘴,大概是觉得太丢脸了非要挽回几分,恼羞分辨:“全村这么多人你不雇,非要雇他们父子俩,这怎么怪的人说?”
“全村这么多人我哪怕不雇他们雇了别人,你照样也会这么说。既然我能雇别人,为什么不能雇他们?他们莫非品行不好?还是手脚不干净?还是偷奸耍滑?还是身体不行干不了?”
杨小安急忙道:“没有!绝对没有!我们什么都能干,什么都能好好干的!”
许知春:“不错,我知道你们能做得好,所以才雇了你们。况且,乡里乡亲的,看着他们家日子过的不太好,我想着能帮一把帮一把,有错吗?”
梁三婶叹气:“这哪里有错?这是你的好心!”
“是啊,唉......”
“怎么就好心没好报呢?”
“有的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呗。”
杨明叔的媳妇白水莲跟人私奔那年,不但将家里积攒的那么点儿银钱一卷而空,还悄悄的卖了家里一大半粮食,又将水田给卖了两亩。
杨明叔家那之后就只有不到一亩半水田。
这时代的水田产量很低,亩产不到三百斤干谷,交税之后,还能剩下多少?
白水莲卷空了这个家一走了之,他们父子俩的日子可想而知有多惨,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缓过劲儿来。
什么都没有了,要怎么缓?
白水莲刚走的那一年,他们的粮食哪怕省着吃都吃不到过年,迫不得已只能借。
幸好杨明叔品行不错,人也勤快,有同情他们的都乐意借一点儿。
可这么一来,新谷一下来,他们就得给人还。
一面还、一面还得留下一点儿搭配着杂粮蔬菜野菜省吃俭用,一点一点的攒,不要说肉,连鸡蛋都舍不得吃一个,辛辛苦苦煎熬了四年,才将借的粮食全都还完。
可那之后,日子还是很不好过,那么点儿地的产出,能过上什么好日子?不过是磕磕巴巴、饥一顿饱一顿的混着罢了。
直到许知春开始雇他们做事儿,父子俩才能吃上饱饭,才能裁上一身新的粗布衣裳,才觉得这日子见了光、有了奔头。
可就这,也让人看不过眼。
恶意的脏水无辜泼下,就为了嘴里的一时快活,就要彻底毁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