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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疆域,怨毒。

刀光,烽火,血泪交染。

生存于北荒雪原,从未踏足他方。

难言是咎由自作,今时航海技艺日盛,这片大地尽属于欲取者,贪婪者,强势者,勇敢者,探险者。

唯独不属于……最初的先民。

北极星号破冰船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船身微微一震,终于在傍晚时分停靠在了北地湾的浅滩上。

锈迹斑斑的船锚被抛入海中,溅起一片冰冷的浪花,宣告着这艘钢铁巨兽正式进入了北境的范围。

说是港口,其实就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荒凉海岸。

几块巨大的礁石勉强充当着防波堤的角色,几艘破旧的渔船零零散散地停靠在岸边,随着海浪轻轻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岸上,一座由石头和木头搭建而成的小镇依山而建,房屋低矮简陋,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炊烟袅袅升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勾勒出一幅略显萧瑟的景象。

这里就是临冬镇,北地湾唯一的聚集地。

由于天高皇帝远,这里几乎就是一个三不管地带,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鱼龙混杂。

说是边镇,其实更像是一个大型的难民营,聚集着来自各个地方的逃犯、亡命之徒、以及被放逐的罪犯,他们在这里苟延残喘,为了生存而挣扎。

但就是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小镇,却因为它是距离“理想乡”最近的落脚点,而成为了北境最热门的“中转站”。

北极星号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

对于临冬镇的居民来说,来来往往的船只和形形色色的冒险者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们早已麻木,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只有那些负责搬运货物的水手和苦力,才会对新来的船只投以好奇的目光,希望能从这些外来者身上赚点小钱。

莫里斯和塔妮亚走下船舷,踏上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

塔妮亚兴奋地飞到半空,刚要张开双臂,大喊一声“到达世界最高层,北境!”,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得直哆嗦,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过后,塔妮亚立刻放弃了抒发感慨的举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莫里斯厚厚的熊皮大衣里,只留下一个小脑袋在莫里斯的领口探头探脑,瑟瑟发抖。

“咳咳咳……我敲,这地方冷得批爆,那群兽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塔妮亚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抱怨道。

这时,菲利斯那粗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扛不住的早死了,适者生存嘛!小丫头片子,这算啥?这才哪到哪啊?”

他哈哈大笑,露出满口黄牙,“这里常年的温度都保持在零下十度左右,这还是外围,越往里走,温度只会更恐怖。我以前见过一个傻缺,仗着自己皮糙肉厚,非要冬天往雪山深处跑,结果第二天就变成冰雕了,哈哈哈……”

莫里斯没有理会菲利斯的玩笑,他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镇子。

临冬镇虽然看起来破败不堪,但基础设施却意外地不错。

街道宽阔平坦,地面铺着整齐的石板路,两旁的房屋虽然低矮简陋,但也算得上规整。

这是因为圣玛缔帝国曾经计划在北境开设分矿,所以提前修建了一些基础设施,包括道路、房屋、以及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

他们广修驰道,地面有专门的石板路,以方便矿石的出产,也方便圣玛缔的军队能长驱直入,将触角延伸至这苦寒之地。

只不过后来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分矿计划最终没能实施,这些基础设施也就被废弃了,最终便宜了临冬镇的居民。

不过,这也并非没有好处。

至少在北境这片荒凉之地,有了一个勉强能够让人类喘息的地方。

莫里斯收回目光,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

北境虽然苦寒,但并非一无是处。

这里出产一种名为“寒铁”的特殊矿石,极其坚硬,而且具有极强的抗魔性,是打造高阶武器和盔甲的珍贵材料。

此外,北境还有许多珍稀的魔兽,它们的皮毛、骨骼、以及体内的魔核都价值不菲,吸引了不少亡命之徒冒险前来猎杀。

这些珍贵的资源,也让北境慢慢发展出了一套独特的市场经济体系。

临冬镇作为北境少有的几个聚集地之一,自然也成为了这套体系中的重要一环。

这里虽然没有像样的港口,也没有繁华的商业街,但各种交易活动却从未停止。

冒险者们会将猎杀到的魔兽材料拿到镇上的商铺出售,换取生活必需品和装备,然后再继续踏上冒险之旅。

因此,临冬镇上也建起了一座冒险者公会,为冒险者们提供各种服务,包括发布任务、兑换物资、以及提供住宿和休息场所。

不过,这里却没有猎人公会。

赏金猎人公会虽然也有在北境设立分部的想法,但一来北境这地方鸟不拉屎,除了值钱的魔兽和矿石之外,也没啥能吸引赏金猎人的。

二来北境常年冰天雪地,交通不便,建立分部的成本太高,维护起来也麻烦。

但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猎人都是穷哥们,搞不到来北境的船票,而且,一赏金猎人大老远花重金跑到这鬼地方来,就是为了抓捕悬赏目标,万一目标没抓到,自己还得倒贴一大笔钱,那不亏得批爆?

“所以,你订的旅店到底在哪?”

莫里斯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呼出一口白气,问道。

他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行人以兽人居多,一个个五大三粗,毛发浓密,看起来就抗冻。

他们大多操着莫里斯听不懂的方言,叽里呱啦地交谈着,只有少数几个会说通用语。

菲利斯倒是对这股足以冻僵常人的低温毫不在意,他甚至还解开了胸前的几颗扣子,露出浓密的胸毛,仿佛对寒冷有着天生的免疫力。

倒不如说,周围的温度越低,他看起来脑子越清醒。

他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指着前方不远处一栋挂着褪色招牌的二层小楼,说道:

“就在那!临冬客栈!这镇子上最豪华的旅店了!设施齐全,服务周到!保证让您住得舒舒服服!”

莫里斯和塔妮亚都是第一次来北境,所以一路上都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莫里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和人群,试图从一些细微之处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

塔妮亚则完全把这趟旅程当成了观光旅游,她一会儿指着路边冻得硬邦邦的野果,哇哇大叫着,一会儿又对着天上飞过的雪鸟,兴奋地喊道:“快看!那是什么鸟?肥嘟嘟的,烤起来必好吃。”

两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临冬客栈门前。

从外面看起来,这家旅店很小,毫不起眼,但走进大门后,莫里斯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一楼是一个宽敞的中厅,此刻正热火朝天,人声鼎沸。

这里似乎是镇上居民和冒险者们聚集的场所,他们围坐在木桌旁,大声喧哗,划拳喝酒,吹嘘着自己猎杀魔兽的英勇事迹。

温暖的壁炉在角落里熊熊燃烧,驱散了些许寒意,但也带来了一些副作用。

由于房间不通风,一股汗液、酒气、食物残渣混合在一起的酸臭味弥漫在空气中,熏得莫里斯差点窒息。

他感觉还不如在外面吹凉风呢。

不过,天色已经不早了,赶紧找个地方休息才是要紧事。

莫里斯现在的目标有两个:一是搞钱,二是寻找“理想乡”的线索。

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过才十几枚纹金出头,这点钱在北境这种地方根本不够用,甚至连回程的船票都买不到。

他有些后悔那天在灰石堡装逼,没有多敲诈威尔几笔。

“早知道就应该狮子大开口,要他个几千纹金!”

莫里斯在心里暗暗地想。

莫里斯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招手叫来侍者,点了几个看起来还算能入口的菜,便和菲利斯聊起天来。

这个狼人向导是北极星号的船长推荐给他的。

莫里斯一开始还有些怀疑,担心船长和菲利斯合伙坑他,但转念一想,那船长是恩塔提斯公爵的人,应该不至于缺钱到要干这种掉脑袋的勾当。

“你对‘理想乡’了解多少?”莫里斯开门见山地问道。

菲利斯闻言,用爪子在桌子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整理语言。

半晌,他才开口说道:

“不是很多。大概就是位于北境内陆,一个被浓雾圈起来的地方。无论活物还是死物,都无法直接穿过那层雾,只有找到入口才能进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危险倒是不怎么危险,主要是冷。所以建议你多穿点,最好再带点抗寒的药剂。”

“‘理想乡’里面呢?”莫里斯追问道,“你带了那么多人去‘理想乡’,自己就没进去过?”

菲利斯听到这个问题,身体猛地僵了一下,眼神闪烁,似乎有些心虚。

“我哪有那个胆子啊!”他干笑了两声,说道,“那么多人都折在那里面了,我可不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再说了,我就是一个带路的,拿钱办事,没必要冒那个险。”

莫里斯看着菲利斯闪烁的眼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狼人,肯定进去过“理想乡”,而且很可能还从中得到了一些好处,只是不愿意告诉他罢了。

莫里斯正要继续开口,菲利斯却抢先说道:

“除了进‘理想乡’的事儿,其他的都好谈。您要是真逼着我去,那我可就只能开润了。我还没活够呢,犯不着为了几个钱把命搭进去。”

菲利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然轻松,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塔妮亚闻言,从莫里斯的大衣里探出头来,对着菲利斯做了个鬼脸,说道:

“你这大高个怕个屁啊!大不了我看三十秒广告复活你!六十秒就别找我了,还是自己打复活赛吧!”

菲利斯被塔妮亚这突如其来的发言弄得一愣,他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地问道:

“复活赛?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对塔妮亚这种奇奇怪怪的句式非常感兴趣。

就在这时,侍者端着菜走了过来。

莫里斯点的几个菜也上齐了,只是这菜的样貌和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说是菜,其实就是几块烤得焦黑的肉,上面撒了点粗盐,就这么直接端了上来,连个盘子都没有,直接放在一块脏兮兮的木板上。

而且,这肉估计也没阉割过,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骚味,熏得莫里斯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塔妮亚更是面露难色,她捏着鼻子,嫌弃地说道:

“我擦,什么牛鬼蛇神给我端上来了?这是给人吃的吗?小当家呢?来救一下啊!”

莫里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将就着吃吧,有就不错了,多少人还饿着肚子呢。”

他说着,拿起一块烤肉,咬了一口。

然后,他就后悔了。

这肉不仅骚,还硬得跟石头一样,嚼起来跟啃树皮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是真特么难吃啊!

莫里斯强忍着恶心,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然后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木板,彻底放弃了进食的念头。

塔妮亚见状,幸灾乐祸地说道:“哈哈哈!你还说我呢,自己还不是照样吃不下去!”

莫里斯无语地看了塔妮亚一眼,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弹,将她弹飞到一边。

“哎哟!”

塔妮亚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在空中转了几圈,才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你居然敢对你的贴心小棉袄下手!打你!”

塔妮亚说着,飞到莫里斯胸口前,挥起小小的拳头,对着莫里斯的胸口就是一拳。

“咚!”

莫里斯感觉胸口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造成了大概一点伤害。

“咋地啦?老莫,你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被我打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吧?想吐就吐出来!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坚强!”

塔妮亚得意洋洋地说道,她对莫里斯狂挥着粉拳,虽然打不出什么伤害,但主打一个解气。

但莫里斯没有回话,也没有理会塔妮亚的“攻击”。

他的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看向了不远处——客栈的门口。

莎莉的队伍也出现在了那里。

莎莉、塞莱斯、薇薇安,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巴里安,都裹着厚厚的冬装,看起来有些疲惫。

但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他们,而是站在莎莉队伍最后方,在船上从没见过的老者。

那老者身形高大,却并不魁梧,反而显得有些瘦削。

他身着一袭亚法兰样式的黑色官服,即便是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也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老者并没有任何夸张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随着他走进客栈,一股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甚至连壁炉里的火焰都剧烈地摇曳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

莫里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瞳孔微微收缩,心中警铃大作。

“危险!”

这是莫里斯的第一反应。

这老者的气势之强,是他生平仅见。

说是杀人不眨眼,用在他身上都是一种夸奖。

因为死在他手上的人,甚至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莫里斯对这老者的名字也非常熟悉,毕竟是那种没死就能被写进教科书的人物——亚法兰,古物博物馆,传奇外交官之一,高文·阿尔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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