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的文书听到衙差进来禀报,忙跑出来,就见门口站着一排小叫花子,为首的是位穿着破旧的小女娘。
发声的是她旁边跟她差不多高的小乞丐,声音十分洪亮,手成喇叭状,犹在高喊着:“感谢青天大老爷,感谢京兆府帮徐宝璋寻回失物,帮她留在盛京求学!”
周围过路的,贩夫走卒,骑马坐轿的都被吸引了目光。
有热闹可瞧,全都聚拢在府衙门前。
那文书只好上前严肃问询:“来者何人?府衙门前喧哗成何体统?”
“官爷,俺是来感谢官府帮俺寻回了物件,还为俺这小小的民女张贴布告,心中感激,还请官爷将俺的物件归还吧!”
文书上下打量一番,此女面黄肌瘦,衣衫布料粗陋,还有那绣鞋都快露出脚趾头了,一张口满嘴的土味儿乡下话。
府衙这几日只出了一张布告。
结果张贴还没一个时辰,府衙突然来了一位神秘的大人。
一来先把他们府尹训诫一番,说他们是尸位素餐,不忙着去城外剿匪,把百姓的生计跟安危放心上,却浪费时间张贴布告只为了寻一个村姑,还不快点儿撤下来。
吓得府尹立刻叫人把所有布告都撕下来,重新换上之前悬赏缉拿匪徒的布告。
府尹转头就把负责写布告的他,和要求他张贴的府丞轮番臭骂一顿,说他们背着自己干的这破事儿完全就是吃饱闲的,不如跟着官差们去剿匪。
“你就是徐宝璋?”
文书皱着眉,满眼的惊讶和困惑。
府丞说有人使了银钱特意请他们张贴这则“阑遗物”的布告,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但他们才不管这种私人恩怨,上面既然打了招呼,他们下面的负责干活儿就是。
他也不明白,那人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对付这么一个穷苦的小村姑?
“正是。”
那文书接过徐宝璋递来的过所,仔细核查,确实是惠城彩云村的官凭。
“既如此,你进来核对一下,如若无误就领走吧!”
文书说罢,转身欲走,就听徐宝璋大声道:“官爷,俺只是一介民女,怎好进去打扰诸位大人忙公务,不如就麻烦您取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核对吧!
听说有人传俺是哪位大官家的外室所生,若是俺进去,恐怕大家都会误会啥!
这对府衙和那位大官的声誉也有损,事无不可对人言,咱们就在这里核对如何?”
文书本欲快点儿结束这件事,想到府尹昨日那唾沫横飞,黑着脸骂人样子,又觉得这小村姑说的也有道理,如此光明正大地交接,也能替京兆府在那位大人面前挽回一点儿面子。
当即点点头,“好吧!”叫旁边的官差进去取徐宝璋的东西。
待那人将东西取来,文书想这种烂成绩想必也没人会冒领,谁会主动承认自己那么差劲儿呢?
直接就将那东西交给徐宝璋,还交给她一张确认物品无误,已经领取的免责文书。
示意宝璋在上面摁个手印就能领走。
谁知徐宝璋打开那些物件翻看一眼,大叫一声,“不对啊!官爷,俺这里面原本还有一百贯钱的呀!怎么不见了?”
“什,什么一百贯?”文书傻了眼,不由磕巴了一下。
“没错呀,这是俺们全村人给俺凑的盘缠跟学杂费啊!
族学的夫子想霸占俺为妾,俺誓死不从,您瞧瞧,俺后脑这伤疤,就是那夫子打的!”
徐宝璋将自己的后脑勺的头发扒开给众人瞧。
确实是有块儿指头那么长的疤。
宝璋暗道,徐父当初用棍子打的疤也算是派上用场。
然后哽咽道:“他还给俺打最末等的分数和恶评,威胁俺退学……”
话到这里,在场的人开始交头接耳,面上带上愤慨。
宝璋一直暗中观察着众人的神情,继续加把火,委屈地泪水滑下,“俺们村里人知道都气坏了,尤其是女子,她们说这世道女子不易,女子能读书更是难得,她们都支持俺继续读书……
于是,里正就叫各家各户捐了钱做盘缠,鼓励俺到盛京来求学。
英国公府的世子爷正好路过咱们村,知道了也非常感动,就主动捎了俺一程!
到了盛京,又遇到了好心的国子监祭酒家的秦夫人,为人仗义,让俺留下当厨娘才有了生计和落脚地。”
就听有人感慨道:“看来,这彩云村的村民,英国公府世子还有秦家夫人都是善良之辈啊!不愧是我大唐子民啊!”
很好,舆论开始转向了。
徐宝璋说着,看向那文书,哀婉道:“官爷,那一百两可是彩云村村民的心愿跟希望啊!请您务必帮俺找回来呀!”
徐宝璋这番半真半假,真情流露的唱念做打,已经把府衙的人和在场围观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原来这徐宝璋根本不是什么大官外室的私生女,反倒是个被恶夫子欺压的可怜女娃。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尤其是女子。
已经有打抱不平的女子大声道:“女子求学本就不易,大人就帮人家找找那银票吧!”
“就是啊!还以为是人家女娃不是好东西,原来是有人故意使坏乱传谣言!”
“就是就是,这有好人就有坏人!”
“定是那人拾到人家的东西,被人看到不敢随意丢弃,怕触犯律法只得将东西交官府,昧下了人家的钱!”
“大人那位交还失物的人到底是谁啊?赶紧叫那人把钱交出来啊!”
众人义愤填膺,尤其女子们的情绪更激动。
“多谢,多谢各位仗义执言。”
徐宝璋适时地对在场的人不停鞠躬。
被围在中间的文书现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哪里来的一百贯?!
一百贯?!
啊,对了,当时那人穿的是绸袍,看起来像是谁家的管家,偷偷塞给府丞好处!
可恶!
一百贯,府丞只分给他十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