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韩翠音去而复返。
高寡妇身子微弯,头稍低问道:“姑娘怎么又回来了?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你们现在就搬,搬到有客来的柴房。你们先委屈几天,过几天咱们就能离开。”
“姑娘,要不这样,我去有客来柴房,我这几个孩儿由他们堂姐带着......”
高寡妇的侄女在一大户人家做短工,绣技出色,那户人家给租了一个小院,专门为主人家绣制衣裙。
正好那里还离有客来很近,这几个孩子还安全一些。
毕竟没有离开常乐郡,还是不起冲突的好。
高寡妇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和顾虑,韩翠音更看重几分。
“你想得很周到!你的侄女可愿一起离开?那帮人盯上你们,你们要是走了,她也落不得好!”
韩翠音听到她侄女绣技精湛,又起了心思。
他们一走,韩家庇佑不到这个绣娘。
高寡妇听后,也起了心思,“到时候劝劝她,她孤身一人,我也不放心。”
“你先将几个孩子安置好,之后你去办这件事情,不要怕花钱,务必于明早将事情传扬开。”
随即,韩翠音附在高寡妇耳边说了几句,以免几个孩子听到。
“姑娘,你确定不会被查出来?”高寡妇听后一惊,“这要是被贵人知道——”
“不用担心,没有完全把握,不会让你如此。”
韩翠音又扔下一些碎银子,扬长而去。
高寡妇办事也不拖泥带水,她将几个孩子托付给侄女,直说晚上回来再解释,随后匆匆离去。
高寡妇夫家姓高,她娘家姓王是猎户,不过有一年野兽下山,家中人全没了。
安葬好亲人,就去了指腹为婚的高家。
好在高家厚道,怜惜她是孤女,没有毁了婚约。
她相公是次子,分家时分了一套小院子,这十年他们夫妻和睦,相濡以沫。
变故发生在去年。
长吉寨水匪突然上岸,郡守征集壮丁,加上高寡妇的相公是个镖师,本身有些武艺,自然应召。
往常年曾经也有过,大家都以为是一次普通的护城。
谁知道就是那次,城中出了奸细,在城内害了不少守城的人,高老二就那样突然没了。
郡守府只发了十两银子,就将他们打发了。
也是水匪退走后,她才得知相公是为了救人没的。
可惜当时情况,并没有人看得清楚。
他们夫妻情深,高寡妇嫁过来之后没有叫过在娘家的名姓,旁人叫她高家的,后来都叫她高寡妇。
这一大家子六张嘴,都靠着高寡妇干活养活,她没有说时间伤心,出殡后就去码头上工。
不过身为女子,许多活计抢不过男人。
后来她另辟蹊径,在码头上卖熏制的肉食,才养活了一大家子。
高家老二出事之后,高老大夫妇也意外离去,他们的女儿高小兰便跟着婶婶一家过活。
高小兰长相温柔甜美,被一个富家公子瞧上想要纳为妾室,她不肯,当天就去了常乐郡一个在京城有靠山的富户家里做绣娘。
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停不少。
高小兰见婶婶匆匆将弟弟妹妹们托付给她,心中担忧。
她知道婶婶借了钱,利滚利自然要早些还上,可这样子不分日夜做工,身体就熬垮了。
“小超,是不是有人上门催债了?”
高寡妇的大儿子高小超咬紧嘴唇,眼中含泪,“小兰姐,娘不要我们了!”
高小超十岁,长得虎头虎脑,最得父亲喜欢。
他从小跟着父亲练功,下盘很稳。
他以为再过三四年他就可以撑起这个家,可现在娘要去京城,他们兄妹四个没了爹又要没娘,强忍的泪水也在堂姐逼问下流了出来。
“嘘~别哭,被人听到,姐姐就有麻烦了。”高小兰给三个弟弟擦干眼泪,“男子汉不流泪,跟姐姐说说怎么回事?姐姐的月钱要发了,这次有十两银子呢。”
本来以为这几个弟弟会开心,可惜他们仍旧愁眉苦脸,最小的那个病着紧闭着眼睛。
高小兰心下一沉,婶婶该不会是要改嫁吧?
那这几个孩子怎么办?
她身上麻烦缠身,自顾不暇,这几个孩子婶婶怎么忍心丢下。
“我娘要去京城给人当奴才!”
高小超兄弟三个口齿伶俐,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如实说来。
“等你娘回来,晚上我同她说说。你们照顾好妹妹,姐姐要把今日的绣活儿做完。”
高小兰拿出些点心,让他们四个待在堂屋,不要乱跑。
回到绣房,她的绣品今日就能完工,明日就能领了工钱。
这半年的契约明日就到了。
“若是婶婶要离开,不如我们跟着一起。那位姑娘若是如此厉害,想来能庇佑他们。自由身又算什么,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半年,高小兰也开了眼界。
大户人家那些龌龊事儿,她从别人嘴里也知道不少。
这个杨姑娘,似乎并不同。
韩翠音不知道被人惦记上了,她悄无声息回到有客来,收了床上的稻草人。
这会儿还是下午,她交代给高寡妇的第一个任务,明天就能看到成效。
明霞郡主想要如愿,做梦吧!
没有人打扰,韩翠音倒头就睡。
傍晚,洛靖谦他们上岸后换上寻常老百姓的衣衫,找了个客栈便住下。
“靖谦,你真要逛集会?不如我们早日送莫老回京,还有那些粮食也要禀告父皇——”
“四皇子,难得出来一趟,你不如修书一封,将这些事情都禀明皇上,咱们在这里好好逛几天。”
劝完,洛靖谦扫了莫长道一眼,“莫老,您觉得呢?”
“老夫无异议!”莫长道已经留意到有许多高手出现在常乐郡,“这次好像有些不同寻常,这几日要小心。”
郡城客栈几乎全满,要不是花了大价钱买了别人的房间,他们三人就要露宿街头了。
翌日。
一夜好眠。
韩翠音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打开窗子,右手结印,紫气便争先恐后钻入她的身体中消失不见。
“杨姑娘,昨日那个妇人要见你,韩管事让你下去打发走。”
侍卫在门外敲门,通知韩翠音。
“知道了!”
韩翠音嘴角有了弧度,“终于来了!”
这一世,从这里开始,终将不同。
她的脸,又黑上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