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当一个人饿得没有饭吃的时候,财产留着干什么?本宫能给他们一个用财产换取口粮的机会,已经是仁义之举了。”司马遹以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道。
“殿下说得没错。我看很多流民都是乘船从益州、梁州逃难过来的,如果他们真想在宜都落地生根,留着船干什么?完全可以用船来换取粮食啊。”王敦附和道。
“可还是有一些人身无长物,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生自灭吗?”荀绰辩解道。
“当然不会。本宫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甄别出那些有能力解决生计,却不愿意付出或者不愿意舍弃的人。对于那些真正孤独无依的老弱妇孺,该赈济的还得赈济。彦舒,你要记住,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每一颗粮食都是宜都百姓用汗水换来的,绝不能浪费,也绝不能养着那些鱼目混珠、好吃懒做的人。”司马遹郑重道。
“殿下,臣明白了。”荀绰叹了口气,勉强答应道。
“处仲,募兵的事还是你来做,每个家庭最多招募一个人。对于那些不愿应募的就让他们拿出财产交换,具体值多少钱你们按照市场价来定,然后再卖给宜都市民换取粮食。”
司马遹顿了顿又道:“这个过程,本宫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如果某些家庭实在不符合招募的条件,或者拿不出丝毫财产交换粮食的,就全部交给彦舒来赈济。”
“臣遵命。”王敦和荀绰齐声道。
“当然,这都是便宜之计。以后,我们面临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所以,我们必须有长远之计,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屯田和授田。”听到这里,王敦和荀绰若有所悟。
“所谓屯田,是针对士兵而言。随着我们招募的士兵越来越多,完全依靠百姓来供养是不现实的,必须拿出一部分田交给士兵去耕种,最后实现自给自足。”司马遹继续道。
“下官记得,当年的魏武帝就这么做过,所以他的军队从不缺粮。”王敦插话道。
“是的。处仲可以好好研究下,怎么因地制宜开展屯田。”
“殿下放心,臣一定不负所托。”
“至于授田,主要是针对百姓而言,由彦舒具体负责实施。宜都虽然有将近三分之二都是山地,但自夷陵到夷道,土地还是非常肥沃的。对于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可以适当的收回部分土地,再拿出部分官田,将他们授给无地的百姓或流民,如果是流民,可以由官府提供半年的口粮和种粮,甚至农具,半年之后就可以自给自足了,还可以收取赋税。”
“殿下此举是真正的长远之计,臣一定竭尽全力。”荀绰一脸严肃道。
“本宫暂时只有一个初步的构想,具体如何做,还得依靠你们,希望你们精诚合作,在宜都蹚出一条路子来,以后再慢慢的推广至全国。”
推广至全国?王敦和荀绰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殿下这是要统一全国的节奏啊,一时间忍不住热血沸腾,对自己即将开展的工作充满了热情。
“本宫既然来了,就暂时在这里停留几天,看看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如果粮食确实还有不足的地方,本宫会从襄阳给你们调一些过来,毕竟襄阳的情况比宜都好一点。”
“多谢殿下体谅。”王敦和荀绰大喜道,既然司马遹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大胆干吧!
接下来的三天,王敦按照司马遹的办法重新调整了募兵计划,一部分人被清退,一部分人被补录,经过耐心细致的解释,被清退的人并没有多少怨言。
与此同时,王敦又下令停止免费的赈济,想要得到口粮的人必须用财产来交换。对于这个措施,很多人表示不理解,甚至还有人就此离开了宜都,但王敦不为所动。
最终,果然有人拿出了自己仅剩的财产用来交换口粮。看到这一幕后,荀绰心有不忍,但司马遹告诉他,过分的仁慈无益于大局,既要有菩萨心肠,也要有霹雳手段。
三天之后,也果然有一些人拿不出一丁点儿的财产,整整被饿了三天。第四天,荀绰出场了,亲自指挥赈济,然后当场宣布了授田的计划,流民们全都欢呼雀跃。
亲眼看着宜都的事情得到完美解决,司马遹再次将王敦和荀绰召集到一起。
“这次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但你们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多的问题。本宫希望你们遇到问题时能开诚布公的坐下来谈一谈,听一听对方是怎么想的,如果对方确实有道理,不妨向对方让一步。只要互相让一步,一定能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司马遹语重心长道。
“殿下教诲,臣等铭记于心。”王敦和荀绰异口同声道。
在处理这次风波时,司马遹有意没有跟王敦和荀绰二人私下里了解情况,全都是三人面对面的协商,主要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有所偏袒。事后来看,这个办法是完全正确的。
六月中旬,司马遹回到了襄阳,而当他不在襄阳的这段日子里,司马虓果然没有出现任何纰漏,和孟观之间的配合也相当默契。
没过多久,司马遹正在处理政务时,司马虓忽然拿着一份邸报对司马虓道:“殿下,你绝对想不出朝廷干出了多么奇葩的事儿。”
“狗尾续貂的事儿都见过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奇葩呢?”司马遹笑道。
当初,司马伦为了讨好众官员和手下,大肆加官进爵,以至于高级官员帽子上的貂皮都不够用了,只好用狗尾巴代替,由此诞生了狗尾续貂的成语。
“嘿嘿,还真有。齐王以盟主的身份入主洛阳后,将自己封为大司马,加九锡。但与此同时呢,他又封成都王为大将军,也加九锡。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一个朝堂上居然有两个九锡。更绝的是,他还别出心裁的给河间王加三锡。三锡!你听说过吗?这可是要写进史书的啊,这还不得被后人笑死!”司马虓讥讽之余忍不住痛心疾首道。
“这就叫活久见啊。”司马遹笑道。
“活久见?”司马遹咂摸半晌,越觉得这个词儿韵味儿十足,忍不住感叹道:“殿下越来越有名士之风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天下都会流传殿下的隽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