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并况,惟予有慕,
爰熙紫坛,思求厥路。
恭承禋祀,缊豫为纷,
黼绣周张,承神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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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意礼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王冕,眼神肃穆,手执降真香,步履沉稳迈于祭台之上。
他口中喃喃准备好的祭文,身后列着两色官服的数十名官员,随着他下拜的动作跪拜在地。
清风拂面,难得的暖春十分醉人。祁意礼动作从容,跟着礼官的每一句唱和做出规矩合理的动作,看了便觉赏心悦目。
祁照眠与他并立在祭台前,将手中的香插进香器之中,面上无悲无喜。与祁意礼所念的祭文不同,她心里重复的,只有那一句话。
父皇,母后,你们留下的江山,女儿一定不会让它落入旁人手中。还请父皇母后保佑倦儿能平安归来,保佑靖国的百姓安顺和乐。
午膳仍旧选在白马寺的露天之地,恰好春景迷人,边赏景边用膳也颇有意趣。
祁照眠听着外头的动静,总觉得快了,似乎已经有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似乎地面正因叛军的到来而震颤。
是兴奋的,终于能将这些反贼一网打尽的震颤,而非惶恐。
她饮了口清酒,将杯盏放在桌面上,而后端正华服,静静等候身为纪士寒前锋的叶朗到来。
约莫只有一炷香,众人还在举着杯子想些出彩的祝词时,外头忽然一声炮响,震得几人酒盏都歪倒了。
“发生什么了?!”
“何人在放火炮?”
一群人议论纷纷,祁意礼下意识看向祁照眠,后者不动如山,正端坐着望着唯一能通到此处的小径,似乎早就在等了。
叶溪和柳河早已在随行的侍卫中隐藏多时,听到这一声炮响再也按捺不住,主动来到祁意礼身边:“陛下,我二人去查看究竟。”
祁意礼思索片刻,见祁照眠仍旧不发一言,摇摇头:“且再等等。”
一声炮响之后,接连又是几声火炮。在场的武将哪能不知道外头是什么在响,当即在腰间抽出剑以做防备。
这下跟着来这儿的,有数几个文官也懂了为什么自己能被选中,无关政绩,而是他们在这片乱象之中也有自保之力。
所有人绷紧一根弦,直到一个小和尚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倒在地:
“陛下!外头有贼人杀进来了!已经杀到二进院了!”
白马寺共五层内院,距离与贼人面对面,已经只剩三道门了。
祁照眠看向叶溪:“小溪,所有守备军均随你调遣,去吧。倦儿来之前,要辛苦你了。”
叶溪猛然起身:“殿下放心!”
南蛮王看着随叶溪一同离开的柳河心生担忧,左右看看,只得将柳桃也派出去。
“去吧桃儿,助你姐姐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柳桃点点头,提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弯刀追去。
三人抵达三进院的时候,叶朗已经冲破了三进院的门。他以及他所率领的叛军都蒙着面,如一群黑衣杀手横冲直撞。
叶溪本想在三进院与他厮杀,怎奈还有诸多僧人,在这儿动手无异于成了僧人们的地狱,便只好先喊着僧人们回来。
所有幸存的僧人在叶溪的保护之下退到四进院,此刻叶溪和对面的叶朗只隔了一道木门。
“兄长,你当真要为他卖命到如此地步!?”叶溪愤愤怒吼。
门外的叶朗一惊,下一秒便转为恼怒:“没错!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谁,那我也省了伪装的功夫。现在缴械投降,我还能饶你一命,打发你做个苦役,若执迷不悟,唯有死路一条!”
叶溪咬牙切齿,旁边的柳河更是被这句话激怒,寒着脸举起自己的强弩射出一箭,外头一声尖叫,旋即传来叶朗恼怒的声音:“给我攻 !”
门外杀声震天,叶溪冷静分析着现有的地势,指挥着自己身后不足五百的守卫禁军。
“后一百放箭,前一百举重盾!”
一声令下,禁军齐刷刷开始放箭,将叶朗那方冲上来的第一批人射中大片!
“举盾前进,把这道门给老子破了!”
小小木门在平常人面前或许还可阻拦一二,可到了这些装备精良的军士面前就和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柳河想起他们方才点燃的火炮,看了看这狭窄的院子,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忙拉住叶溪。
“如今我们这儿十分拥挤,若叶朗投放火雷,可大事不妙。”
叶溪灵光一现,赶忙向后悄悄传令——弓箭手持续放箭,退到第五道门之后去。
果然,这边才退出院子,叶朗喊着“丢火雷”的声音就传入耳中。
叶溪拿过一把长弓将险些落入内院的火雷射偏,其余的火雷都落入四进院中。
炮火轰炸的声音震得人头皮发麻,内院的官员们一见她们已经退到如此境地,更加心慌。
有一武将见状高喝:“诸位也是身披铠甲的将军,为何面对反贼畏畏缩缩不敢向前?保护陛下!保护殿下!”
一声喊喝激发了武将们的斗志,连几个有力自保的文臣都燃起来了,拿了些兵器守在祁意礼和祁照眠身边。
叶朗的火雷终究所剩无几,爬上墙头的人此时才发现四进院早就没人了,只有满地的弹坑和弥漫的烟尘。
叶朗方知自己的举动被预判了,更加恼羞成怒,径直冲进四进院,用火雷将内院的门炸开!
木门被炸得漆黑,一丝风吹来,摇摇欲坠的样子也维系不住,拍在地上。
烟尘四起,叶溪为首站在五百禁军之前,身后是怒目相对的武将们,和高台上被文臣簇拥着的祁照眠姐弟二人。
叶朗骑着马走出烟尘,身后是肃穆而立的一千叛军。他头戴黑巾,第一眼就看到高台之上,着玄色金纹华服的祁照眠。
她面上并无表情,坐姿仍旧端正,此处的烟尘没有一丝一毫落在她身上,恍若在远处目睹人间争斗的神女,圣洁又肃穆。
叶朗心弦火热,在他看来,内院所有人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尤其祁照眠,更是被圈在这个院子里,无法逃出他掌心之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