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星握着扶楹的魂息珠跌坐在溪畔时，涅盘火已微弱如萤。
溪畔的芦苇在血色月华中摇曳如鬼手，对岸忽有细碎声音，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突然，五岁模样的顾澄赤着脚从芦苇丛钻出来，锦缎小衫沾满泥浆，手中却提着一盏装满萤火虫做的灯。
模样脏兮兮的，不知道还以为哪来的小乞丐。
顾澄看到不远处的沈黛星，圆润的猫儿眼顿时蓄着泪。
“星星......”孩童嗓音裹着哭腔，嚎道：“溪淮那狗东西背叛了我！”
沈黛星瞳孔微缩。
她最近在各种记忆幻境中来回穿梭，光怪陆离的场景，让她神经都虚弱了。
作为系统的996，什么时候这么惨过？
哦，不对，现在叫顾澄，
她犹豫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澄脚步一顿，眼睛瞪得老大：“我都没怀疑你！你居然怀疑我？你忘了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到无极宗的吗？”
随即他又道：“唉，忘了你失忆了。”
“你忘了谁一把屎一把尿......”
话未说完，就被沈黛星打断了：“停停停，咱能不说尸水米田共了吗？”
“哦，好吧。”
“你之前说你死了娘，爹疯了，还有个瘫了的哥哥？”
“对啊......”顾澄应道，随即反应过来，瞪着圆溜的眼睛看着她：“你...你恢复记忆了？”
沈黛星挑眉：“解释一下？”
顾澄眼眶还挂着泪包，“你知道的，我一个从小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统，遇见你之后一直把你当成了娘亲。冥...顾玉渊飞升后你就失踪了，我以为你死了。”
“你和顾玉渊拜过天地，他自然是我爹，你死了，他也疯了，他居然奴役身为孩童的我！”
“至于瘫了的哥哥，溪淮那个死人脸...面瘫也算瘫吧。”
沈黛星微微眯眼，这胡诌的模样深得她的几分真传。
“好吧，我相信你了，过来吧。”
顾澄边委屈边踉跄着向她跑来，脚下的泥泞溅起一片片水花。
沈黛星看着他可怜的小模样，一把掐住他的脸：“第一次在天宫的时候见面时，你可是认出了我？”
顾澄不语，只一味流泪。
唉。
招架不住的沈黛星，拍着他的背安慰，话锋一转：“溪淮他怎么了？”
顾澄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他……抢了我的系统，还把我推下了悬崖！”
说着，他举起那盏由萤火虫制成的灯，灯光下，他的小脸显既委屈又愤懑。
“他还能打得过你？你不是一直都比他厉害么？”
“以前...我是比他厉害，可能最近他喝了三鹭奶粉，就变异了。”
沈黛星闻言，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她轻咳一声，正色道：“那你现在的实力如何？”
顾澄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哽咽着说：“我现在的实力大概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系统被抢了，很多技能都用不出来了。”
那盏灯芯跃动的幽绿荧光，沈黛星叹气，真是难为他还这么小，抓了这么多的萤火虫。
她伸手欲接，林间忽起瘴雾，甜腻香气中传来环佩叮咚。
绯色裙裾扫过枯枝，凌雪执伞款步而来，伞面绘着的血色合欢在月光下妖异非常。
仔细一看，血色伞面上绘着的根本不是花，而是千万张扭曲的人脸。
“好巧呢。”她丹蔻指尖捻着一缕垂落的发丝，“你们，这是在踏青么？”
沈黛星与顾澄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道：“你觉得，她是真的还是假的？”
仙魔两界都乱成一锅粥了，凌雪怎么会在这？
还穿得这么花里胡哨。
顾澄吸了吸气：“可能是妖怪变得，我刚踏入生死界时，就遇到了许多这样的妖怪，模样都颇为丑陋。”
“有多丑陋？”
“大概界河里的十只河兽加起来那么丑吧。”
沈黛星点点头，“那是很丑了。”
这一大一小便这般自顾自地说着话，将凌雪晾在了一旁。
凌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伞面上的人脸仿佛也随着她的情绪扭曲得更加狰狞。
“两位真是好兴致，竟还有闲心在此处品评起美丑来了。”
话音未落，她轻轻旋转伞柄，伞面上的人脸仿佛活了过来，发出阵阵低吟。
周围的瘴雾也随之翻滚得更加汹涌，甜腻的香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腥臭。
沈黛星眉头紧锁，她拉着顾澄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望着凌雪。
“你想做什么？”
凌雪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缓缓走近，每一步都踏在枯枝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周遭诡异的氛围格格不入。
“沈黛星，你可知这生死界中，最不缺的便是怨念。而我，便是这万千怨念中，最为强烈的那一个。”
什么怨念？
能有牛马的怨气重？
“与我无瓜，我什么都没做过。”沈黛星不背锅。
她抱起顾澄后退，却发现脚下的地面开始蠕动。
那些枯枝败叶下，竟爬出无数细小的蛊虫，每一只都长着人脸，正贪婪地朝他们爬来。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沈黛星召出御神笔，业火横扫而过，蛊虫在火焰中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凌雪轻笑，伞面上的人脸扭曲成漩涡，将那些燃烧的蛊虫尽数吸入。
“没用的。”她轻摇伞柄，声音忽远忽近，“这生死界中的怨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话音未落，顾澄将萤灯塞进沈黛星手中，从怀中挣脱。
孩童赤着脚踩过满地蛊虫，霎时间，肉乎乎的小手抓住凌雪的裙摆：“姐姐，你的脸......”
凌雪下意识低头，正对上顾澄纯真的猫儿眼。
孩童指尖不知何时凝出一滴金血，竟化作细小的金蝶，扑向凌雪伞面上的人脸。
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叫，凌雪的脸色瞬间阴沉。
“不愧是冥界的界灵。”她抚摸着伞柄上的人骨雕刻，指尖泛起幽绿光芒，“连血都能破我的怨灵伞。”
随后，一只金蝶无声无息的轻轻点在她的右脸上。
“啊——！”凌雪发出凄厉的惨叫，伞面瞬间崩裂。
那些扭曲的人脸化作黑烟，争先恐后地钻入她的右脸。
“竟敢伤我的脸？”凌雪抚摸着溃烂的肌肤，眼底泛起癫狂。
伞尖突然刺入地面，血雾自裂缝喷涌而出。
那些雾气凝成锁链缠住顾澄和沈黛星的脚踝，下一秒，他们便被拖入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