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锋离去之后,杨过心中颇感欣喜。他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义父欧阳锋的人生轨迹,如此一来,或许日后义父便不会于华山之巅离世。
至于义父恢复记忆后的种种情形,虽暂未可知且难以预测,但目前也无需过度忧虑。待再过得数年,自己功力臻于圆满之境,自当有能力对其加以约束引导。
再者重生而来,杨过内心深处从不认为义父本性为恶。人性本就复杂多面,许多行为背后,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义父一生固然犯下不少过错,然而杨过深知,人在仇恨、误解以及命运的摆弄之下,行为举止往往会偏离正轨。世间诸多因素皆可致使一个人发生转变,义父亦不例外。
夜,静谧无声,悄然流逝。杨过一夜睡得安宁。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于清晨划破寂静,惊扰了屋内之人的清梦。
“过儿,该起床了。”郭靖那雄浑有力、中气充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杨过缓缓睁开双眼,睡眼朦胧。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发丝略显凌乱,眼神中还带着未消散的困意,整个人仿佛还沉浸于被中断的梦境里。
他起身走向房门,打开门后,便见郭靖端着一碗乌黑的汤药伫立在门口。汤药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药香味,混合着淡淡的苦涩味,弥漫在空气中。
杨过的嗓音里含着些许初醒后的倦怠,冲着郭靖说道:“郭伯伯,早啊!”
“过儿,来,把这药喝了。” 郭靖神目光饱含着期待与关切。
“此药乃是我专门配制,用以解除你所中之冰魄银针毒。”郭靖解释道。
说罢,郭靖顺手便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杨过。
“好的,谢谢郭伯伯。”
杨过伸手接过汤药,毫不犹豫他端起药碗,将汤药一饮而尽。
上一世,便是这碗汤药让体内毒素得以彻底清除。
此刻,虽他自身亦有解毒之法,但有人相助,自是不必推辞。
行走江湖,每多一份助力便多一份安稳,而这好意源自郭靖,更是意义非凡。
此时,郭芙也跟着黄蓉走出房间。
郭芙抬眼瞧见杨过与郭靖立于门口,当即冲着杨过高声嚷道:“小乞丐,你在干嘛?”
郭芙音色清脆,言语间蕴含的傲慢之气却令人心生不适,对他人毫无尊重的态度昭然若揭。
杨过心中颇为不悦,他本就自尊心甚强,如今重生回来,被这一声“小乞丐”,勾起了记忆深处在郭家所遭受的冷遇与不公。
于是,他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郭芙。再世为人他无意与郭芙发生纠葛。
黄蓉心思敏锐,善于洞察世事。她立刻明白是那一声 “小乞丐” 致使杨过心中不悦,当下便想要缓解这尴尬的氛围。
黄蓉望向郭靖与杨过,开口说道:“靖哥哥,过儿,过来一起用早膳吧。”
其实郭靖听到郭芙称杨过为 “小乞丐”,心中怒火顿生。他为人正直,极重品德修养,女儿这般无礼称呼他人,令他深感颜面无光。本欲当即教导,恰逢黄蓉出言缓和气氛,此时也发作不得。
他目光严厉地瞪了郭芙一眼,随后扭头看向杨过,语气温和地说道:“过儿,来吃些早食,你刚服过药,用膳可压一压。”
杨过暗自心道,郭伯伯大清早就为自己熬制解毒汤药,确是真心将自己视为亲人关怀照料。那碗药虽苦涩漆黑,却满含着郭伯伯的关切,毫无虚假伪饰,不由心中满是感动。
再瞧着郭伯母,女儿言语无礼至极,而她却无半分制止之意,反倒以转移话题来遮掩。如此娇纵女儿,郭芙日后的养成跋扈的德行,郭伯母难辞其咎。
自己不过欲求练武,却在此处要处处算计防备。郭伯母内心之自私,已是昭然若揭。古人云: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此语,诚不我欺。
念及至此,杨过心中再无丝毫犹疑。桃花岛决然不可前往,去了不过是平白受气、枉费光阴,断无半分益处。
况且前世已习得黄药师的绝学,无需再赴此地。
但终南山,自己定要前往。
龙儿如今应是十八岁,长于自己三四岁。“女大四,福寿至”,想到龙儿那清冷绝美之面容,心中满是温柔与坚定。待些时日,必上终南山入古墓寻她,此世定要护龙儿周全。
思及终南山之际,不由脑海灵光乍现,终得一法可不必前往桃花岛。
“过儿。” 郭靖见杨过没有反应,又再次开口唤了一声。
郭靖只当杨过是因小孩心性,被人称作小乞丐,致使自尊心受损,所以才会如此。
于是对杨过说道:“过儿,郭伯伯定会教导她。你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先随我去用些吃食。”
郭靖也知小孩子自尊心脆弱,郭芙的言语确有伤人之处。但他性格憨直,不善言辞,更不懂得如何委婉安慰他人,也全然不知那些细腻的说辞方式。
然而,有着两世经历的杨过,却从郭靖直白的话语中领会到了那份真诚与质朴。
“好的,郭伯伯。”杨过回过神来应道。
随后一行四人便步入客栈前堂,只见柯镇恶早就已然在座。四人便围着柯镇恶所在的四方桌坐下。
店小二快速给四人端上饭食,乡下小镇的吃食较为简单,早饭也就是加了鸡蛋的汤面,外加一碟子咸菜。
自踏上这嘉兴之路,郭芙等人的饮食向来由黄蓉亲手准备,几时尝过这等朴素食物。郭芙当下便垂首,面上满是不悦,一副闷闷不乐之色。
黄蓉见此情形,只得温言安慰:“芙儿乖,暂且忍耐,先将就吃些垫垫肚子。到中午时,娘再为你烹制。”
柯镇恶微微抬头,似有若无地轻叹一声。
杨过着实饥饿难耐。昨夜为解毒运功耗费诸多体力,加上母亲自穆念慈离世后,他便一直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漂泊生活,从未正经吃过几餐饭。如今有食物摆在面前,他又怎会去挑剔食物的味道。
杨过端起面碗,抓起筷子,夹起面条就往口中送,顿时便有面条入口的'嗖嗖'声响起。
见到这一幕,郭芙可就不乐意了,撅起嘴道:“真是个小乞丐,没见过吃的,一碗破面条也吃这般大声。”
郭靖听到这话,神色一凛,重重地将筷子拍在桌上,怒声道:“芙儿,不得胡说八道。”
杨过面色平静仿若未闻。他深知这对母女的性子,不过是一个隐藏得深些,一个表露于外罢了。他并不打算搭理郭芙,只是专心地吃着面条。于他而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杨过心中明白,这顿早饭过后,他必须寻个理由离开。否则在前往桃花岛的途中,定会再度与武家那两个草包兄弟相遇。
黄蓉与柯镇恶二人皆未言语,只是各自默默端起面条开始食用。
郭靖长叹一声,说道:“芙儿,过儿乃是你兄长,你怎可如此称呼他为小乞丐?此等言语,实是不当。”
郭芙正值十一二岁的叛逆年纪,听到说教,心中自是不忿。于是反驳道:“本就是如此!我又并未说错,你看他那身装扮,破破烂烂的,与街边乞丐毫无分别。不是小乞丐又是什么?”
杨过衣着确实破旧不堪,虽尚算洁净,但头发蓬乱,形象不佳。
郭靖闻言也是气结,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怔怔的坐在那里不做声。
杨过此时已经用餐完毕,放下碗筷。见此情形,心中暗喜,当下已是有了计较。
抹了抹嘴,对着郭靖说道:“郭伯伯,我本就是个小乞丐模样,被人说两句没关系的。”
郭靖见杨过这般言语,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念及故去的杨康与穆念慈,若他们在世,过儿又何至于孤苦伶仃。“过儿,你……” 郭靖欲言又止。
“郭伯伯,听我娘说您幼时曾有多位师傅传授武艺,方能练就一身绝学,威震江湖。不知郭伯伯的恩师都是哪些前辈高人啊?”杨过问郭靖道。
说到自己的师傅郭靖神色稍缓,语气中满是敬重:“柯公公领衔的江南七侠乃我授业恩师,还有全真七子中的马钰道长也曾传我全真教武功与内功心法。”
杨过装模作样说道:“全真七子?江南七侠?这名倒是奇特。”
“哈...哈...”郭靖大笑,随后又面容庄重地说道:“并非名字如此简单。江南七侠,除柯镇恶柯公公外,另有六位。他们七人义结金兰,情同手足。江南七侠乃是江湖朋友对他们的尊称。”
“柯公公居首位,江湖人称飞天蝙蝠。二师傅朱聪,号妙手书生;三师傅韩宝驹,称马王神;四师傅南希仁,为南山樵子;五师傅张阿生,是笑弥陀;六师傅全金发,被称作闹市侠隐;七师傅韩小莹,人称越女剑。”
郭芙听着父亲讲述师父之事,难得地未发一言。杨过则神色沉稳,装作一副恍然大悟之态。
“郭伯伯,那全真七子又是何人啊?”
郭靖微一颔首,严肃道:“全真七子,乃七位道长。他们皆是全真教王重阳真人门下高徒。有丹阳子马钰道长、长春子丘处机道长、长真子谭处端道长、长生子王处玄道长、玉阳子王处一道长、太古子郝大通道长以及清净散人孙不二道长。”
“说起来,丘真人还是过儿你的师公呢.......”
黄蓉见郭靖说得兴起,话语渐多,有提及杨康之势,她心忧杨过知晓杨康之事,便出言打断:“靖哥哥,如今诸事已了,我们是否该前往码头租船,准备回桃花岛了?”
杨过心中暗道:郭伯母若你心中无鬼,又何必这般急切打断郭伯伯。
面上却装作小孩好奇求知之态,向郭靖问道:“我只看见了柯老公公,没见到其他六位大侠,还有全真七子的七位道长,他们现在都在何处呢?”
此问一出,郭靖神色黯然,黄蓉面色怪异,柯镇恶则满脸怒容。三人皆沉默不语。
杨过佯作说错话之状,问郭靖:“郭伯伯,我可是说错话了?”
“噢,你并未说错什么,郭伯伯只是忆起一些往事。”郭靖搪塞回答道。
“那他们现今在何方啊?”杨过继续追问道。
此时郭芙也来助力:“对呀,我也想知道爹爹的师傅们在哪里。”
郭靖难以启齿,只得无奈看向黄蓉。
黄蓉将话题接过,自是不会在柯镇恶眼前说出其余六人已死之事。便对郭芙道:“你爹其余六位师傅,有一位身在蒙古,另有五位现于桃花岛。待你回去之时自会知晓。全真教的道长们,现今皆在终南山重阳宫清修,日后你们自有相见之日。”
杨过随后接过话茬问道:“那郭伯伯的江南七侠师傅与全真七子师傅相较,谁的武功更为高强?”
柯镇恶冷哼一声,冷漠说道:“论及武功,算全真七子稍胜一筹。”
郭靖与黄蓉二人神色略显尴尬,不发一言。
杨过转而又换了一个话题,说道:“郭伯伯啊,郭伯母刚说你们此去是要回桃花岛吗?”
郭靖回应:“非是我们,过儿,你亦要同我们前往桃花岛。”
杨过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郭伯伯,我能否不去桃花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