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打着手电筒,吭呲瘪肚的半夜才到了村子。主要是县城到村子里路太难走了,扛着粮食还携老带幼的,时不时的就要歇一歇脚。
还没进村,村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迎了上来,李昊用手电筒照过去,来人赶紧抬手挡住刺眼的光。
"跃民哥,是你们回来了吗?"
李昊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才发现小小的身影是小宁伟。这孩子的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如同一蓬杂草,趿拉着一双大人的破棉鞋,手里拎着一根给自己壮胆的木头棍子,怯生生的望着黑暗中的来人。
"宁伟你这孩子怎么又夜里跑出来了?我可跟你说了,这山里有狼的哦,小心被狼叼走,你不怕啊?…"郑彤上前按着他的小脑袋瓜来了个向后转,让他赶紧跟自己等人回去。
"郑彤哥,我饿了,就想来看看你们啥时候带吃的回来。"小宁伟一边被郑彤推着走,一边回头看,他总感觉拿着手电筒那个身影有点熟悉。
李昊没做声,紧紧跟在他俩身后,正当小宁伟又一次回头时,李昊突然把手电筒掉了个个儿,朝上斜着照向自己的脸,张着嘴吐着舌头,"嘿"的一声做了个鬼脸。
李昊想逗逗这孩子,毕竟一般孩子大半夜里见到这个肯定要吓一跳,谁知道小宁伟的第一反应根本不是害怕,反手把手里的大棍子横着就抡了过来。
"我靠!"李昊吓得一个后仰,棍子"呼"的一声擦着李昊的鼻尖儿就过去了,惊得李昊一身冷汗。这速度,这力道,这踏马的是一个孩子?要不是自己反应快,直接就得被开瓢了,被一棍子闷倒当场扑街都有可能。
"唉呀我了个去,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不知道怕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宁伟这才发现是李昊,自己好像打错人了,赶紧扔了棍子扑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李昊哥,我不知道是你,我…我…,李昊哥你没事吧?"这孩子也对自己的下意识的行为后悔不已,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没事,没事…"李昊连忙安慰他,拉着他接着往村子里走,"你哥我也是练过的!不是我跟你吹,就你这两下子,想伤到你哥我,哪有那么容易?"
钟跃民和郑彤都被李昊不要脸的话逗笑了。郑彤开口道:"李昊你得了吧!今天也就是你运气好,下次再敢吓唬小孩儿,小心给你来个满脸桃花开。"
"不可能,我十级闪躲都点满了,还能被一个孩子打着?净开玩笑…"
到了钟跃民郑彤他们住的知青点窑洞,同去县城的老老少少的一人得了几斤粮食就回去了。钟跃民带着李昊去安顿行李,几个知青则是赶紧去生火烧水,准备做饭。
人多的时候钟跃民他们也不好意思把肉夹馍拿给知青们吃,几个知青都饥肠辘辘的跑了一天了,这会儿恨不得赶紧做好几个饼子,好填饱咕咕乱叫的肚子。
眼见四下无人,钟跃民让郑彤去外面把风,赶紧从李昊背包里掏出肉夹馍,先递给小宁伟一个,然后又给知青们每人分了一个。
蒋碧云和几个女知青躲在屋子里,手捧着肉夹馍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那叫一个悲痛欲绝啊。
李昊挠头,不解的问:"她们干嘛呢?"
钟跃民无奈的叹口气:"还能干嘛?心里委屈发泄一下呗!上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我用你寄过来的钱和两条裤子换了两只鸡和一些鸡蛋,从那之后别说再也没见过一丝肉腥味了,连tmd肚子都填不饱,饥一顿饱一顿的,有个女生都熬出胃病了。"
李昊无语,"这里物价这么贵的么?五十块钱和两条裤子才换两只鸡?"
钟跃民噗呲一声笑了:"你丫的净跟哥们逗闷子,那鸡会下金蛋啊?买粮食不要钱么?要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撑到现在的。"
李昊这才反应过来,好像郑彤是在信里说过,钟跃民这家伙见一块来插队的京城知青别说过年吃饺子了,米缸里连点粮食渣子都不剩,就把买来的粮食都给大家伙分了,几个知青这才相互扶持着过了年。
说到这个李昊就不得不批评钟跃民了,"跃民啊!你心肠好,讲义气我是知道的,都是京城知青谁看了能忍心?但是你这一点余地也不留,宁伟怎么办?这孩子信任你们,把你们当大哥,这才千里迢迢的跟来了这儿,结果一块儿饿肚子,不好吧?"
钟跃民讪笑,"你也知道我和郑彤都不是那种会过日子的人,有点钱就造了。你说这个我想了,确实是我不对,我也确实认识到了自己错误。所以我和郑彤的意思是让他回京城去闹复课,上面总不可能不管吧?"
李昊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闹复课?你别天真了好么?前两年又不是没闹过,复课了么?要是孩子回了京城上下都没有着落,怎么办?"
钟跃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啊!回京城就是再难也有口吃的不是?你再看看这破地儿,它就不是个好活人的地方,别说养孩子了,再这么下去我和郑彤自己都快饿死了。"
在外面放哨的郑彤这时候也回来了,听到两人在讨论这个问题连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李昊,不是我们不讲道义,这里连tmd吃个水都要跑到二里地之外的沟里去挑,让小宁伟留在这儿真不是一个享福的事儿。我如今也算明白了,为啥那么多人听到上山下乡疯了一样的去钻营工作,在城里掏厕所也比在这儿强一百倍了!最起码总比饿得吐酸水儿,总比饿得躺在炕上翻烙饼一样睡都睡不着好吧?"
小宁伟把最后一块馍塞进了嘴里,红着眼睛说道:"我不回去,家里没人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要跟着大哥们,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我以后也可以少吃点的…"
小宁伟的话说的钟跃民和郑彤眼眶都红了,只恨自己没本事,让这个懂事的小兄弟跟着自己受了这么多苦。
李昊也很后悔,早知道自己应该多寄点钱和粮票的,看把孩子饿的,小圆脸都变成瓜子脸了。
郑彤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李昊:"要不?让小宁伟跟着你?"
李昊被一记回旋镖扎中!
"啊?你们踏马的,老子又出钱,又出粮票的,合着还不如喂进狗肚子里,你们居然把锅甩给了我?我tm也不会带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