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承隐驾马飞奔,一路上不眠不休,终于抵达定平城之下。不止昭军,连朝该方向溃散的宣军都远远没有赶到。曹承隐松了一口气,既然及时赶到了,那就没有什么好忧虑的了,曹承隐向定平城上呼唤,请求入城。
“我乃宣军大将曹承隐也!昭军将至,速速放我入城!”
大出曹承隐意料的,是他的喊话如同石沉大海,久久得不到回应。曹承隐陷入了焦急的等待。曹承隐还记得,当初宣王许银亲自统领大军南下之时,定平守将耿文桂当即献城投降,许银很鄙视这个滑跪的软骨头,想要当场处死他,但在许志才和曹承隐的说情下,对宣国“立有大功”的耿文桂继续驻守于定平城。按理说,曹承隐对耿文桂有救命之恩,耿文桂听到自己的名讳,应当早就来迎接了,至少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毫无回应。
正当曹承隐心急如焚之际,耿文桂才刚刚悠闲地沏好一壶茶。
“禀告大人!”耿文桂品茶之际,守城的士兵赶来汇报,“城下有异,一骑自称是曹承隐将军,正请求入城,还说昭军将至。”
“什么?”闻言一愣的耿文桂失手令茶水洒在了地上,顾不得再管,先将茶杯放回案几,耿文桂惊讶地说道:“昭军将至?这……”
耿文桂倒吸一口冷气。当初他吃准了以洪辽的无能与宣军的兵势,投降宣军是保全定平的唯一方案,在洪辽的领导下硬扛宣军没有任何胜算,所以他选择了向宣军投降。可现在昭军来袭的消息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铡刀,令他坐立难安。他好好思索了一番。
耿文桂猜测,倘若昭军来袭,恐怕前线宣军已然是兵败如山倒,等待耿文桂的命运,要么是被杀奔回来的昭军给收拾掉,要么就是跟着宣军一同北还,可去了宣国,他还能保有如今的地位吗?耿文桂谨慎地斟酌着,而底下负责汇报的士兵则难忍诧异——他是来询问耿文桂是否放曹承隐入城的,但耿文桂的不置可否令这名小兵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再问一遍道:
“大人,究竟放不放曹承隐将军入城?”
耿文桂被点醒了。虽说有消息称昭军来袭,可到现在为止连一个溃散而来的宣军也没看见不是?万一这所谓的曹承隐和所谓的昭军来袭,统统是昭军使用的伎俩以诓骗他?耿文桂冷冷一笑,如此以来可就巧了,他可是知道曹承隐的长相的,只要去看一眼来人的模样,不就可以立马戳破昭军的伎俩?
耿文桂朝城墙那边赶去。
走到城墙边上之前,耿文桂已经准备好了下达乱箭齐发的命令。他可不相信宣军会战败,洪辽那蠢货可以反败为胜,这一切都是昭军的计策,一定是这样!他悠然地走到城墙边上,漫不经心地望城下看去——居然真的是曹承隐本人!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会有大军在身边吗?怎么独自来到了定平城下?莫非……前线大军真的已经溃败了?惊疑之下,耿文桂探出的脑袋立马收了回来,一旁的士兵等候耿文桂放行或者射杀的命令,但耿文桂却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不停朝城上张望的曹承隐看到耿文桂露头之际大喜过望,可见他急急忙忙地收回了脑袋,仿佛一只受到刺激的乌龟,曹承隐的心情跌入了谷底。他只得继续朝城上大喊道:
“我军主力尚在,二王子不曾战败!耿将军,快快放我入城。”
耿文桂更加踌躇了。他思索着,如果正如曹承隐所说宣军主力尚在,昭军凭什么能打到定平?前线的宣军是都傻了不成?再说了,既然宣军没有战败,曹承隐赶到这里时应该有随从跟随护卫吧?结果他却是独自一人,灰头土脸地抵达城下,狼狈到了极点。这令耿文桂难以相信前线的宣军没有发生战败。
耿文桂不紧不慢地思索,抽丝剥茧般地寻求真相。相同的每分每秒,在耿文桂那边是风轻云淡,在曹承隐这边却成为了十万火急,如卧火盆。
曹承隐急不可耐,但又毫无办法,眼前这堵高大而坚固的城墙无情拒他于门外,仿佛笼子囚禁住鸽子。不论曹承隐的内心有多么煎熬,冰冷的城墙与坚硬的城门始终纹丝不动,包括城墙之上的人也没有回应。曹承隐唯一的办法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朝城墙上呼喊,向城墙上的人解释情况。
“宣军主力没有溃败!是丰平那里派出的袭击部队,宣军主力没有溃败!宣军主力没有溃败!昭军即将来袭,请耿将军放我入城,即刻加固城防、组织防守。宣军主力没有溃败,很快就可以支援。”
饥肠辘辘又滴水未沾的曹承隐撕扯着喉咙,一遍又一遍地朝着城墙上进行呼喊。他的心在燃烧,他的喉咙也在燃烧,可面临眼前的冰冷如铁,再怎么燃烧,似乎也都无济于事。
守城的士兵又一次询问耿文桂,到底要不要放城下的曹承隐入城,耿文桂给出的回答却是:
“曹将军抵达,怎么可能没有护卫相随?此必诈我也,任其叫唤,不必理会。”
守城的士兵遵循了耿文桂的指令,没有理会在城下撕心裂肺呼喊着的曹承隐。而耿文桂也没有离开城墙,他命下人端来竹椅,小桌,还有茶具,继续品尝不久前耽误了的茶水。同时,他也在观望着局势。他已经想好了,不论城下的曹承隐如何喊叫,宣军究竟有无溃败,看待会儿有没有溃兵朝这里赶来便一目了然了。倘若宣军真的败了,那他可绝对不能在宣军身上耽误了自己,必须要拨乱反正。通过剿灭宣军溃兵、擒拿近在咫尺的曹承隐,再带着定平重新归顺,耿文桂相信自己是能平安过关的。如果事实证明宣军没败,那到时再把曹承隐放进来并编点理由搪塞过去,耿文桂一样不会有闪失。
继续观望,不作理会,是耿文桂所能想到的万全之策。
现在已经入了夜幕,耿文桂躺在竹椅上享受的同时也没有忘记部下,他吩咐下人给站夜岗的将士都准备上至少一杯茶水,提提神,并多拿些炭火来,再给将士们暖暖身子。而那些站了一下午岗的士兵们下岗离去之际,耿文桂还会微笑着并以温和的语气嘱咐道:
“将士们,晚上好好休息,做个好梦。”
城上是炭火、是热茶、是灯光、是温暖、是无与伦比的闲适……这些统统不属于在城下忍饥受冻的曹承隐,他抬着沉重的眼皮,干渴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以急切又无奈的目光注视着城头,等候着回应。他靠着顽强的毅力与绝望斗争着,可他所有的坚韧,在面前这堵高耸城墙下都不过是滚滚奔腾之江水中一叶逆流而行的扁舟。
“竖子!竖子!”
曹承隐愤恨地辱骂着,等他听到了从后方传来的巨大喧哗,他那跌落谷底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昭军驱逐着溃兵,已经杀向定平城。
耿文桂看着不远处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宣军溃兵与紧随其后那铺天盖地的昭军骑兵与昭军旌旗,手一发抖,杯中的茶水又一次洒到了地上。他放下茶杯,从竹椅上坐了起来,眺望着局势——看来他所预想的都已经成真,前线的宣军分明是大败而归,昭军真的反败为胜了。那耿文桂的选择也没有什么疑问了,他打开了定平城的城门——通向内瓮城的城门,他要把溃逃宣军吸引入此,再联系追杀上来的昭军,将困在内瓮城的宣军围杀殆尽。
曹承隐绝望地看着昭军已然抵达,又惊奇地注视着被打开的定平城城门,但外城门之内,内瓮城的城门却是紧闭的。曹承隐瞬间明白了耿文桂的意图——这个混蛋已经决定再反水回去了,他是要把溃逃的宣军引进去歼灭。认清耿文桂的意图之后,曹承隐心中对耿文桂的鄙夷再添三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入城,也不能让溃逃而来的宣军将士入城,可看着已经全无秩序、只顾逃亡的宣军溃兵们,曹承隐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他所能做的就是全速赶往乐平城,那里守将是许姓王族,及时赶到那里,一切便不是不可挽回的。
曹承隐没有入城,而是策马朝着乐平城的方向狂奔,城上的耿文桂见曹承隐居然没有入城,感到十分惊诧,他可是要将曹承隐当作自己回归大昭的投名状的。失去生擒的机会,耿文桂便下令部下朝逃亡的曹承隐乱箭齐发。
曹承隐的头顶,箭矢如同暴雨般着落,他一边挥剑格挡着箭矢,一边催促着战马加速狂奔,抓紧冲出定平守军的射程范围。曹承隐没有受伤,他的骏马却被流矢射中身体,吃痛的马儿发狂般奔腾着,转眼便带着曹承隐脱离了箭雨。而耿文桂看着那扬长而去的曹承隐,也只得发出追悔莫及的长叹。
大鱼已然漏网,只好抓些小鱼小虾了。耿文桂下令准备好两样东西:一是埋伏在内瓮城城墙上的弓箭手,二是一面崭新的大昭旗帜。
被昭军一路驱赶着的宣军见到敞开的定平城城门,以为终于是得救了,但噩梦才刚刚开始。宣军洪水一般灌进定平城,可紧闭的内瓮城城城门与城墙上张弓搭箭、杀气凛然的弓箭手让许多人意识到不对劲,有些人前一秒还在为自己迅速而庆幸,现在便为之而后悔了。后面的人害怕留在外面,还在源源不断涌入,前面的人害怕不能出去,却怎么也没办法出去。
内瓮城已经聚集了足够多“投名状”,昭军也临近了,耿文桂下令立即斩断悬挂城头的宣军旗帜,重新换上昭军大旗。并给弓箭手们下令,朝瓮城内的宣军倾泻箭矢。
看着大昭的旗帜重新飘扬在定平城头,一路以来始终提心吊胆的石建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正鬼哭狼嚎的宣军,石建之的眼中没有怜悯,迅速收拾掉定平城的残局,再以最快的速度杀奔乐平城,这是他早就决定好的计划,不容一丝懈怠。
“一定…一定要赶着洪辽那厮弃城前……”石建之心中默念着。
一番毫无悬念的战斗后,溃逃的宣军或死或降,石建之的昭军轻松开进定平城内。石建之带着人马走在前方,耿文桂亲自前来迎接。他谄媚地微笑道:
“石将军!耿某再见王师,实喜不自胜!还请石将军带人马入城歇息,耿某即刻便为诸位献上热茶和炭火。”
石建之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走到耿文桂身前。耿文桂有些诧异地看着石建之,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将…将军,先前耿某乃是诈降,是为了等待时机,好与将军里应外合,将军……哇!”眨眼间,蛰伏在石建之鞘中的剑便贯穿了耿文桂的腹部,耿文桂看着腹部喷涌而出的鲜血,不可思议地看向石建之,“石建之,你……”
石建之利落地拔出剑,任由耿文桂倒在地上,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看着倏忽间丧命的耿文桂,安仕黎不禁走到石建之身边提醒道:
“此人虽然无耻,但归降有功,轻易杀之,只恐定平城内人心难定。”
“这种杂碎不杀留着过年吗?”石建之冷冷地说道:“此人临敌投降,使元帅之心血险些毁于一旦,既入我手,不杀非我石建之。”
解决了耿文桂,石建之朝人心惶惶的定平守军喊话道:
“诸位放心,本将此来,只诛杀反复小人耿文桂一人,余人为其胁迫,本将必不论罪。踏北之土,你我之家乡故土,万不可陷于宣虏之手,诸君当勉力坚守!”
匆匆安置好定平城,石建之决定要迅速杀向乐平城,绝不能让宣军反应过来。但在此之前,安仕黎又询问了石建之一个问题。
“现在溃兵已经被歼灭殆尽,乐平城又是由宣人将领驻守,该如何迅速破城呢?”
石建之轻松地微笑道:
“何足忧患?正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如今知己知彼的是我方,不知彼不知己的是乐平,胜负岂不了然?”
“原…原来如此。”安仕黎默默地记下了石建之的话。虽然他喜爱阅读兵书,对许多军事理论也算如数家珍,可现在由真正的战术大师结合目前实际来为他亲自讲解他在书上看到过的军事理论,感觉绝对是不一样的。安仕黎相信,跟随石建之等人的这趟旅程即便不能实现他平步青云的理想,能带给他的感悟依然是无可替代的且无比宝贵的。
石建之的队伍即将再度高歌猛进之际,曹承隐却停止了进程——陪伴他多年的战马终因伤势过重,倒地不起了。
曹承隐跪坐在奄奄一息的老友身旁,轻轻抚摸着马儿的额头。寒风吹过,马儿停止了呻吟,曹承隐颤抖着为它合上双眼,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去。悲伤也罢,他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抓紧!抓紧!要赶回乐平城,要赶在石建之之前赶到乐平城,绝不能让十几万大军被断绝后路。剩下的几十里路,他就是用两条腿也要走完!
曹承隐艰难地在雪地走着,幸好诸如前些时日连绵不绝的暴风雪已经停歇,只剩地上还有着厚厚积雪,否则他早就撑不住了。太过的饥饿与口渴之下,他只有捧起一捧雪充饥,勉强维持着行程。他越是想要走快些,事实便越与愿违,他的腿上像是锁上镣铐,迟滞着他的脚步。如果真的可以,他恨不得让自己的魂灵冲出躯壳飞到乐平城那边,提醒乐平的守将不要被昭军的虚张声势给欺骗了,宣军主力没有溃败。
曹承隐无论怎么走,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一望无际的雪原,距离乐平城还有遥远的距离。孤独、重复、寂静所带来的绝望是无以复加的,配合着寒冷、饥饿,宛如一首献给曹承隐的凄哀的终焉镇魂曲。但曹承隐明白,现在可远远不是倒在坟墓里安睡的时刻,他在这里倒下了,前线十多万的宣军将士也就要倒下了。倘若他的努力能够挽救十多万宣军的性命,他虽死何辞?一定不能停下!
靠着两条腿,曹承隐的速度终究无法和驾马疾驰的石建之部队相提并论,听着来自后方的隆隆马蹄,曹承隐心头猛跳,看来为时已晚。他不能做昭军的俘虏,茫茫雪原之上,他所能做的就是伪装成路旁的一具尸骸。曹承隐连忙跑到路边,趴在了地上,紧张地等待石建之的部队驶过。
曹承隐在地上谨慎地观察着昭军队伍,结果却令他大吃一惊——石建之能派出的人马最多也就几千人,可眼前昭军的阵势却是地动山摇,扬尘连天,连人马也都隐匿在了被扬起的浩荡雪雾之中。趴在地上的曹承隐感到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如此排山倒海的阵势,说有几万人曹承隐也相信,可如果石建之手下真的有几万人,还会被围困在丰平长达百天?这怎么可能?可如此庞大的阵势骗不了人才对。
等昭军接近,曹承隐才算找到了答案。昭军还是原来那么多人马,之所以显得如此阵势庞大,是每名昭军骑兵之后拖着一根木头,木头被拖拉在地,发出巨大无比的响动并营造着耸人听闻的气势。几千的人马可以展现出几万人的规模。
曹承隐明白大事不妙了,倘若昭军只是驱赶溃兵到乐平城下,看着昭军人少,也许乐平的守军未必会放弃抵抗,可如果昭军摆出这样的气势,几乎是铺天盖地地杀奔向乐平。即便驻守乐平的曹承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也将直接弃守乐平!
曹承隐烧着的心都快把压在底下的雪给融化干净了,但他只能继续装死,等候着昭军行驶而过。
不幸中的万幸是,急速行军的昭军没有注意和理会路旁装死的曹承隐,曹承隐有惊无险地躲过一劫。
曹承隐艰难起身,以不甘的目光注视着昭军的背影。
“可恶!再快些,再快些就好,一定…一定来得及的。”
……
此时的乐平还是一片风平浪静,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不是说宣军高歌猛进,就是形势说稳中向好,照这些消息上面展现出来的势头,你说宣军已经打进了大昭京师,乐平的守军也没有不信的。什么发生战斗之类,似乎已经成为与乐平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世界所发生之事。
假如这个时候有人从天上掉下来告诉乐平守军们昭军来袭,乐平的守军恐怕也只会当个乐子来听。相比这个,他们宁愿相信是燕国人或者凝国人杀过来了呢。
直到亲眼看见地平线上升起的滚滚烟尘,定平的守军才敢相信战斗已经近在咫尺了。守军们保持纪律,匆忙组织起防守,可看着昭军越发接近,城上守军的组织效率反而越发低下,甚至濒临崩溃的地步——那是军队吗?那简直是席卷人间的滔天洪水,以它那巨大无比的血盆大口吞噬挡在前方的一切事物。
昭军的奔腾之声仿佛要把城墙震碎,昭军的旗帜仿佛要把天空遮蔽。如此磅礴之气势,分明是几万大军杀奔向了乐平城,而城内的守军才刚满一千,不少还是不久前投降的昭人,想要抵挡如此恐怖之大军,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而如此规模之昭军能杀到乐平城下,岂不说明前线十多万宣军已经土崩瓦解?认清这一现实后,守军非但无法组织有序的防守,反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崩溃。
乐平的守将是反应最为迅速的,他知道乐平城绝对没办法抵抗规模如此庞大的昭军,趁着昭军还只是在城外游荡并施加威压,不曾展开攻势,乐平守将急急忙忙地带上随从逃出乐平。
本就军心涣散的守军在失去主将后彻底丧失抵抗意志,打开城门向昭军献城投降。当初宣军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夺取了定平和乐平,现在昭军却以相同的方式从宣军手里夺回了定平和乐平。更为诡谲的是,宣军和昭军连夺下两座城的方式也是一模一样的。守将向宣军投降的定平,守将向昭军投降的还是定平(虽然守将是同一个人,只是阵营来回切换),当初不战而逃的是乐平的昭军,这一次,不战而逃的又换成了乐平的宣军。这实在难以不让人唏嘘与感慨。
不论怎么说,石建之明白,定平和乐平终于回来了,林骁建立的防线没有沦陷,而是在石建之的手里被拯救了回来。但石建之明白,这还不是结束,定平和乐平陷落的消息势必会让终平那边的宣军与昭军都掀起轩然大波,洪辽闻讯后也许会打消南撤的念头,而许志威闻讯后,怕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打过来。这场战役的高潮,才刚刚吹响号角呢。
……
曹承隐不辞辛苦地赶来,看到的是已经悬挂起昭军旗帜的乐平城。他还是来晚了,乐平重归昭军之手,前线宣军补给之命脉已经被昭军给掐住,粮尽援绝后的土崩瓦解将成为可以预见之事。
曹承隐愤恨地猛捶大地。他知道,一切都危险了,原本顺风顺水的南征竟成为十几万宣军掘好的坟墓,在垚泽那边组织三王会盟的宣王许银即将失去他用来和燕国人、凝国人讨价还价的最关键底牌——宣国强大的武力。但最令曹承隐愤恨的,是他对这一切只能看着,没办法做出任何的努力,即便挽回的契机总是近在眼前,却又无不与他失之交臂。
身心俱疲的曹承隐所能做的只有指望了,指望前线的许志威可以逢凶化吉,带领宣军逃出险境。指望终平的洪辽可以“不负众望”,再次给宣军献上最关键的助攻。
曹承隐感到无比讽刺,曾几何时,他居然把最真诚的祈愿寄托在了他最为鄙视的人身上。这样的世界还真是足够荒诞啊!
雪原上的决战,正缓缓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