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调愣住了，覆上腿部的水位越来越低，几个呼吸间便完全让她脱离了江水。
她眯起眼睛，望着不远处歇斯底里的少女，那头绿色的卷发实在显眼。
“这是怎么回事？”大风天好奇地看着脚下越来越高的山峰，盈盈的绿色让她想起了西兰花。
“估计是魔盒植入实验发生了异常，群山的魔盒喧宾夺主。”
蓝调只能这样说，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作为主体的映白却控制不了作为客体的群山。
气泡长廊完全破灭，以为大难临头的众人却茫然地被山峰托举着离开江水。
按照这样的上升速度，不出几个呼吸银鱼就要搁浅了。不重要，摆渡人会解决这个问题。
蓝调忍不住笑起来，西兰花到死都没屈服，不仅不肯与映白的魔盒融合，甚至还压她一头。
脑中闪过初遇时对方的模样，她裹着围巾，斜着眼向蓝调讨要书籍。
“喂，快点把书给我，我倒要看看战力榜排名第一的大人物要卖给我什么好东西。”
蓝调和群山在更早之前便相识，因此在d区看到对方的第一眼蓝调才会脱口而出对方西兰花的绰号。
大风天不知该如何评价映白，对方又坏又可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机会还藏着不小的坑。
情况稳定下来后，蓝调再度回到黑色空间。
“她不能留，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蓝调提醒道，“在山峦停止生长之前，杀了她。”
“不愿意可以让我来。”
大风天停顿几秒，用力摇了摇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但令大风天没想到的是，群山的意识居然没有完全被消灭。她第一次直观感受到“魔盒就是驱魔人的灵魂”这一说法。
顶着一头杂乱的卷发，“映白”把下巴埋到领子里，四处警惕地打量着，忽然眼中出现一人。
她眼神唰得亮了，连忙挥手：“蓝调！”
“我的天。”蓝调惊讶地叫了一声，“西兰花夺舍成功了？”
大风天也是一脸惊愕，一双腿定在原地，手上的匕首抖了三抖。
还要动手吗？
“映白”刚走几步，眼中的光芒又散去，满是仇恨的眸子死死盯住大风天。
很明显，映白回来了。
映白低头看着自己立起来的领子，头发也完全变了色，她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惊叫出声：“你还没死？！”
“你才死了！就是你丫的把我的书全部拿走，还抢了我的魔盒？！”她的嘴巴不受控制地说话，语气赫然不同。
“为什么你还没死！”映白骂道，两只手扭打起来，一拳把自己打倒在地。
“你才死了！我好得很！把我的书还给我！！！”
同一具身体塞进了两个灵魂，而且还是仇人，这样的矛盾几乎要把肉身撕裂。
这是映白的身体，群山自然不心疼，可谓是能怎么糟践就怎么糟践。
“你真该死啊！”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
映白竭力抹杀群山的意识，但群山既然至死都没有屈服，此刻也不会任人宰割。
当群山占据身体时，她对着大风天的方向大喊：“喂！我听说那个条子死了，以为你也死了呢！”
大风天没说话，眼眶却有点湿润。
“映白”愣了一秒，声音更大：“那以后一定要继续活着啊！”
映白的脸在某个瞬间像极了群山，永远下垂、故作可怜的双眸竟也像绿色玻璃珠一样清澈透亮。
群山扬起一个开朗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她喊着，“我懂了，那杯报废的酒就是我的命！但我不想承认，哪怕是现在，我也不想报废！”
体内的映白听不懂群山在说什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拼尽全力去磨灭对方的意志。
可惜她的灵魂强度实在太弱，其特性在争夺主导权方面也占尽劣势。
群山顶着映白的躯体往山峦的边角位狂奔，属于映白的意识不时卷土重来，却始终无法撼动群山的灵魂。
她们的灵魂强度自始至终都无比明了，尽管都很弱小，但群山的底色永远是顽强如山的坚毅。
由此一来，只会逃避和抱怨的映白绝对不可能成功融合群山魔盒，长此以往反而给了群山恢复的时间。
即使她拥有包容性极强的特殊灵魂，也无法胜过山的伟岸。
“我赢不了她，我没有身体了。”群山站在山的边际，往前一步就是糜烂的江水。
她扭头望向跟上来的大风天，声音振奋，“但我也不会输，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她一定是听到了大风天之前对映白说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眼泪在风中散去：“我不该死。”
她用力抹去眼泪，“你也是。”
说罢，女孩毅然决然跳下自己创造的高山，向着奔涌的彩虹江无畏而行。她赢不了映白，但她也不会让映白赢。
胆小的少女一辈子没做过几件胆大的事情，一次是在照肝胆手上逃跑，一次是与仇人同归于尽。
前一次虽败犹荣，后一次她赢了！
大风天伸出手，却只抓住了她的半片衣角。眼泪夺眶而出，她向坠落的少女呼喊，却无力发声。
山峦高大，江上生出薄雾，和云混在一起。大风天的眼泪掉进江中，和群山的魂灵融在一起。
倏尔，山峰越过穹空，破开云障，一束来自彼岸的日光直射入这抹伟岸的青绿。
云层急聚，寒气凝结。长夏飞雪，群山映白。
原来天已经亮了。
“我真是小看了她。”许久，蓝调说道。
大风天早已泣不成声，就算是照肝胆死时，她都没有哭得这么惨。
雪山托起幸存者和银鱼，在彩虹江上创造了一个自然无法想象的奇迹。
无数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头顶的白雪，雪势极大，片刻便覆盖了半座山。有些雪花团落到她们身上，却不觉得凉。
也许是因为出太阳了吧。
冰冰蓝捻起一片雪花，若有所思。她身旁站着的水游凇也不禁感叹这场飞雪的古怪，心中闪过一丝忧郁。
“......新世界太坏了。”大风天擦着眼泪，“但能遇到一些人，真的太好了。”
“嗯，我也觉得。”
摆渡人收起银鱼，坐在山顶看着这场日光雪。她叹了口气，打开联络台发送信息：映白出事了，运送任务失败。
上面的大人物托她把一个叫做映白的驱魔人送到b区实验室，用来给魔盒系列实验提供指导。
但现在这个任务的主人公已然身死，整座山都是她逸散出的灵魂力量。
刚才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摆渡人低头看了眼昏迷的咕噜噜，一切得等这家伙醒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