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广陵的雪才散尽,蒙盖城池的冰霜,也渐渐融化。
未消散的,是那如仙曲般的天音,响彻了一日,却好似还在冥冥之中回荡。
世人意犹未尽,望着天空,久久都未回过神,直至阳光普照,才一个个的挠了挠头。
太奇异了,莫不是城中死了太多人,惹得上苍怜悯,才降下这般福泽,造福苍生?
“包子,刚出炉的包子。”
“客官,里面请。”
“昨夜之景,定是大吉之兆。”
新一日,一切都有条不紊。
喝花酒的喝花酒。
卖包子的卖包子。
各有各的事做。
无非就是茶摊酒肆,多了些七嘴八舌的议论。
最勤奋的,当属考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已闭关了,要在考核来临之前,竭力提升修为。
为此,他们的家族,都在不遗余力的砸钱,机会只一次,此番若再错过,下回不知猴年马月。
嗖!
映着晨曦之光,梦遗大师走出了小院子,也只她一个,叶瑶还在树下沉敛血脉。
看门外,众人也真个坚挺,眼巴巴的等了一夜,等的眼圈儿都黑了。
“哟,梦大真人睡醒了?”孤山大师眼神有点斜,不止眼圈发青,面庞还黑如焦炭,等了一夜,门都没让进,你真好意思?
“师兄莫怪,实在是事出突然,无暇他顾。”梦遗大师一边唉声叹息,又一边轻揉眉心,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编,接着编,我....。”
“瑶儿呢?”
不及玉阳真人把话说完,便闻姜天穹冷冷一声。
他火气更大,若非碍于书院面子,他昨夜就踹门了。
“血脉蜕变非小事,最好莫叨扰她。”梦遗大师话语悠悠,语气却不咸不淡。
“你.....。”
“慢走,不送。”
姜天穹没让玉阳真人把话说完,梦遗大师也没惯着他,话才出口,便下了逐客令。
姜天穹当场便要发飙,却被姜玉娆拦下,一众书院圣子,也纷纷献殷勤,咋看都像一帮好女婿。
梦遣看在眼中,心中不禁唏嘘啧舌,除了青锋和皓月那两位,大秦八大书院的圣子,都在这了吧!
来此看风景?显然不是,各大家族那帮老家伙,心思可太多了,派出这般阵容来提亲,看着都唬人。
“走。”
姜天穹一声冷哼,甩袖离去。
众人倒也知趣,今日指定见不到玄阴之体了,趁早回去睡个回笼觉。
其他人没啥,倒是傅红眠走时,被梦遗大师喊下了,“怎不见楚少天。”
“死了。”
唔!
十里天地,难兄难弟的一声闷哼,都颇有吐血的兆头。
修修补补又一日,两人已非累那般简单了,强大的魂力耗损,都伤了元气。
此番,不止小猴子睡大觉了,生龙活虎如楚萧,也迷迷糊糊的趴在了小山头。
看浩瀚星空,缺失的四颗小星辰,已有一颗亮起了。
那,是哥俩兢兢业业的成果,难哪!才补了一处阵脚。
时间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俩得在十里天地,多住几日。
“终于能出来溜达溜达了。”焚天剑魂冒出了头,如一条泥鳅,在楚萧神海游来游去。
若是在往昔,若有此好时机,它定不闲着,定会鲸吞牛吸楚萧的精神魂力,以壮大己身。
而今嘛!它老人家良心发现了,竟是一丝一毫都没吞,上回吃的太饱,至此都还没消化完。
“父皇。”
“母后。”
小圣猿怕是做噩梦了,梦呓时还蜷缩了一下小身体,眼角处,还有两行泪水淌流。
同样的梦呓,楚萧也有,他喊的人就多了,梦到了父亲以泪洗面,梦到了叶瑶在月下哭泣。
他梦的倒也准。
楚青山依如一个没了魂魄的人,坐在府邸门口,静静发呆,时而还喃喃一声,会朝远方看一眼。
他在等,等他的孩子,已多日没回家了,怕不是归途太遥远,一时忘了回家的路。
“这...这是楚青山?”有人路过,不由多看了一眼,有些意外,才几日未见哪!头发全白了。
哎!
人性本善,多有一声叹息。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伤痛莫过于此,没了儿的父亲,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他已魔怔到有些痴傻了。
而这等存在,城中还有不少,一个书院考核,死了太多考生,他们出殡时撒的纸钱,至今都还未清扫完。
哼!
叹息声中,总有那么些个不合时宜的音调。
又又又是楚家的王阁老,也不知跑哪消遣去了,路过青山府时,瞥了一眼楚青山。
真是风水轮流转,咋个不神气了?老夫的面子都不给,活该遭报应,没了那个野种,你啥都不是。
“干活。”
楚萧睡着睡着便醒了,虽满身倦意,却气血升腾,该是想家了,才这般干劲十足。
又一次,他给小圣猿渡传了精神魂力,将其从沉睡中唤醒,顺便,还与之意识归一。
干!
两人无甚废话,且配合极默契,在星空勾出一道道阵纹,渐渐点亮了第二颗阵脚星辰。
阵法,终是被推上正常轨迹,星位变换,激荡出璀璨之光,映射星空,藏满了空间奥妙,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又悄然降临,万籁俱寂,只打更的走街串巷,喊一声便敲几下更。
近日闹鬼,邪事还特别多,巡夜的偷懒,打更的也敷衍了事,三条街没走完,便草草收工了。
没有鬼。
像鬼的倒是有一个。
她一袭白衣,也是白发胜雪,提着一个装满纸钱的小竹篮,如风一般走过长街。
定眼一瞧,正是玄阴之体叶瑶,闭关多日,终是融了玄阴之草,完成了血脉蜕变。
天大的造化,可她脸颊上,却瞧不见一丝喜悦,更多的是泪,染血的泪,才让她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女鬼。
她独自一人去了城外,顺着一条幽暗的小道,入了一片清冷的山林。
那,有一座小坟,立着一块矮小的墓碑,碑上刻着四个字:楚萧之墓。
“楚少天,你说过要娶我的。”楚萧梦成真了,真有一个女子,在月下哭泣,抱着他的墓碑,哭成了泪人。
夜幽冷枯寂,无人帮她拭去眼角的殇,只一阵阵凄离的风,肆意的吹刮。
她还是那个失忆的叶瑶,忆不起前尘往事,只记得,他们拜过堂,成过亲,吃过桂花糕,买过新衣裳。
她也睡了,倚在楚萧的墓碑下,沉入了梦乡,任风撩动雪白的发丝,一次次拍打脸颊,凄美的让人生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