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琬缃推开渝心阁的大门,发现里头满满都是药味,拿起帕子捂着嘴鼻进了内室。
“你来了?”薛千羽本来就没有睡着,颓废地躺在床榻上,乌黑的双目没有了往日的神气活现,听见声响才转个头看了阁外一眼。
“嗯。”斐琬缃不客气,直接坐在贵妃榻上,明明渝心阁里的布置淡雅贵气,但被住的人生生住成了一顿好似了无生息的死物,这女主人才幽幽起身,头上发丝随便用玉簪挽起,因为睡起像一个鸟窝似的,衣服上都是折痕,连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得意打扮。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无力坐在茶几边上的凳子:“你是过来看我笑话?还是看看我怎么惨?”但随刻又自嘲:“谁愿意看我这个丧家犬的笑话。”
斐琬缃不喜地看着她:“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如今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
薛千羽仰头大笑了几声:“你与我不同,你好命呐,庶女变公主,嫁过来便是嫡王妃,如今我想要的你都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斐琬缃摇摇头:“你这样想真是太可惜了,谁没有一直一帆风顺下去,你以为的光鲜谁知道里头的心酸,活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你必须小心翼翼,没有亲人帮助你,没有人为你说话,你从小活在光环之下,如今你得意的东西都没有了,你心里不平衡,难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好好活着,有一个平稳的生活,过好每一天吗?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有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过吗?”
薛千羽一下子愤怒起身:“我就是一个可怜虫!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消息没有传到北川来,你还是荣昌县主,还是尊贵的贵女,本妃会替你在明国寻一份好亲事,你安心嫁过去吧,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以前的薛千羽死了,无论你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过来王府,现在你不用为了沛国公府而活,你做回薛千羽,做回原来的自己。”
“原来的自己……。”薛千羽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她都快忘记了,原来的自己,是沛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可是就是因为她比别的姐妹漂亮,每次聚会都拿来攀比,谁比谁漂亮,谁比谁的珠钗漂亮,母亲拿她来比其他的千金,每次她就觉得自己才是世上最高贵的女子,不满足的心使她越来越膨胀,她喜欢祁颢呀,但是更喜欢自己的荣华富贵,可能她都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样子。
“曾经你以为你的家世,你的身份,家族的荣耀,权势和地位可以击倒一切,可以说无忧无虑,但是你偏偏喜欢一个不喜欢你不在乎你的人,不惜一切代价随本妃过来,不知道是祸还是福,来了这里反而没有受到牵连,你应该庆幸皇兄愿意留你性命一条,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本妃安排的婚事,那么本妃便派人遣你回国,由皇兄定夺你的去留!”斐琬缃一脸严肃,备对着她看着门外。
“和毓长公主,臣女荣昌县主求公主替臣女择一门好亲事,臣女保证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再打扰您。”薛千羽双目流泪,目光坚定地跪在地上求她,求现在她的决策者,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听话,可能祁颢真的会杀了她,她没有了活路,沛国公府真真要断了路了。
“本宫知道了。”斐琬缃沉默了点头答应了。
“你养好身体,别在自暴自弃了,平白让人担心,路是你自己选的,该怎么走下去是你自己的事,任何人都帮不了你,好好想想吧。”斐琬缃落下几句话,还是扶着肚子走了。
留下的只有嚎啕大哭的薛千羽。
斐琬缃说到做到,还是认真留意了朝中的官家贵族,有没有合适的子弟,最终选中了正四品大鸿胪卿的嫡长子邝凌宇,他是一个举人,正准备明年参加会试,过了便是进士可以进行殿选了,大鸿胪卿又是重要官职,虽然品级不高,但是破受重视,大鸿胪卿的妻子是惠东王的庶次女崇德县主,因为才情出众,得以获得两字封号崇德,他的长子长得英俊,学业又厉害,前途无量,薛千羽嫁过去,也不会吃亏,只要她安乐过日子,是一桩好婚事,况且大鸿胪卿是外交重要官家,有机会薛千羽也可以回明国探亲。
斐琬缃给拜帖请了大鸿胪卿夫人崇德县主过来茶会,崇德县主过来见着收拾一番的薛千羽倒也喜欢,如今她经历过灭族家变从新做人,连脸上都多了几分沉稳和雅静,一回二回便请了镇远侯夫人来交换庚贴,婚事也就定下了,成婚日子再三斟酌定下四月二十八,日子赶在斐琬缃生产之前,这是薛千羽自己要求的,越早越好,斐琬缃知道她心思,也没有阻拦,递了话过去大鸿胪卿邝府,崇德县主还有两个儿女,薛千羽嫁过去便是当家少夫人。
“你如今定下婚事,心也该收下来,与嬷嬷多学学管家之事。”斐琬缃某一日邀了薛千羽过来小坐,如今她也能从沉默寡言之人变成偶尔谈笑几句之人,看来是想开了不少,不过斐琬缃听侍候她的侍女说,薛千羽在深夜也会哭,之前是经常,如今也是偶尔几次。
薛千羽与佩嬷嬷在榻上扯着毛线,看了看绣着虎头帽的斐琬缃,笑道:“自然有的,不过王妃开恩,在外面见过两回邝公子,千羽也是欢喜的。”
斐琬缃看见薛千羽脸上有了一点红晕,知道她也是欢喜邝举人的,脸上也是会心一笑:“你喜欢就好,嫁过去便好好侍奉公婆,管好后院,邝府是家规深严的地方,教出来的孩子家教极好,邝举人如今前途无量,官道方面也有升值空间,也未曾有通房侍妾,只要你肯好好过日子,他会对你好的,嫁妆方面原来国公府给你的基础上添上一倍,以后王府便是你的娘家。”
薛千羽看着斐琬缃的脸,不禁流露出淡然真心的微笑:“谢谢你。”
“说这些干什么。”斐琬缃低头笑道。
“以前是我执念太深,恕不知做回自己是如此美好。”
薛千羽看着斐琬缃远去的背影,后悔不已……
斐琬缃出了院子,无聊逛逛,走到荷花池隔得老远,在荷池对面瞧见怡初往燕华院方向走。
“嬷嬷,那是怡初吗?”斐琬缃不解地指了指那边方向。
佩嬷嬷抬头一看,怡初已经不见了,笑道:“在哪里?奴婢没有看见。”
斐琬缃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多了,起风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