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两道十指相扣的身影在路灯的映射下,显得浪漫又温馨。
“姐姐~”
“嗯?”
“我一直想问,你为何会对慕语彤的事格外上心?”
凌灵正要回答,沈嘉睿却又竖指至她唇瓣,及时制止了她的说辞。
“别告诉我,因为慕语彤是你的朋友,在她心里,你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
也别告诉我因为她是你家的租客,她都已经决定离开了,只要你撒手不管,她便再也不是你的租客。
总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为了帮她难为自己,所以,你义无反顾帮助她的理由呢?”
“如果非要刨根究底的话。”凌灵顿住步子,转身面对着沈嘉睿,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那么我想,大概率是因为不想让冷漠主宰自己的判断力吧。”
凌灵一直记得多年前那个炎热的盛夏,自己从家里赶往学校的途中,那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因为癫痫病突然发作栽倒在斑马线上不停抽搐的画面。
当时,人来人往的斑马线上大多都是身强体健的成年人,可因为一个未知的可能性,他们全都冷漠地选择了置身事外。
凌灵当时也有犹豫,妈妈说,要小心那些看起来就很不幸的人,因为他们可能会利用你的善良来博取你的同情,然后再伺机诓骗你的钱财。
可当时的情况那般危急,如果自己也跟其他路人一样冷漠地转身就走,那么,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很有可能会被某个粗心的司机,开着他笨重的车子无情碾压过去。
比起被讹,凌灵更害怕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失在自己面前,所以犹豫几秒后,她冲到了那个小男孩身边,用自己瘦小的身躯,艰难地将他驮在了自己背上。
在当时,那个小男孩被病痛折磨得眼白上翻,整个人瘫软如一摊烂泥,凌灵驮着他走的每一步都非常吃力。
或许是担心她被撞死,亦或许是她的善举感染到了其他人,在绿灯即将变红的最后瞬间,那些冷漠的路人终是回了头。
他们将两个孩子拦在身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了一堵坚实的肉墙,拦住了那些随时有可能撞向他们的司机。
他们开始手忙脚乱地帮助抬人,也有人在忙着拨打120,还有一位好心的司机下了车,招呼着大家将那小男孩往自己的车上抬……
提及这段往事,凌灵心里总是暖暖的,她说:“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可怕,人性也并非是完全的冷漠自私。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勇于出头的人,引领我们作出最正确的决择。
何其幸运,我成了那个领头的人,何其幸运,我的善意换来了更多的善意。
所以呀!别说那人是慕语彤,就算那人是个完全陌生的路人甲,只要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都做不到熟视无睹。”
似乎是被她的故事感染到,沈嘉睿英挺的鼻尖微微抖动,就连抛出的问题也夹了些颤音,“那你知道,那个小男孩后来怎么样了吗?”
凌灵也没有多想,笑了笑说:“我那天赶着去上学,看到有好心人将他抬上车,说是要送往医院后,我就先行离开了。
我不知道那个小男孩后来怎么样了,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得救,毕竟有那么多的善意倾注在他的身上,他肯定会活得很好很好。”
沈嘉睿说:“后来,那个小男孩被他的外公带出国治病去了,往后那些被癫痫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岁月里,那个善良的女孩都成了照进他生活里的一束光。
多年后,小男孩终于战胜病魔找到了那个女孩,却发现那个女孩早已远嫁他乡,成了一个拖儿带女的单亲妈妈。
然而,这些都不能阻止小男孩继续爱她,因为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她都是他晦暗人生里唯一的光束,是他的救赎。”
听到前半段,凌灵还以为沈嘉睿在接着自己的话茬编故事玩儿,直到听见他说拖儿带女的单亲妈妈时,她才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
然后,她又慢半拍地惊呼出声,“沈嘉睿,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就是当年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吧?”
“是,我就是那个患有癫痫病的小男孩。”沈嘉睿盯着她,笑眼含泪,“姐姐,亲眼见过我最脆弱难堪的一面,你还愿意继续爱我吗?”
爱!怎么会舍得不爱呢?
无论他是被病魔折磨得可怜兮兮的小男孩,还是现在这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凌灵都会爱他,一直,一直爱他。
但凌灵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微踮脚,用自己柔软的唇轻轻温暖他的唇瓣,无声地倾诉着自己的答案。
轻柔的吻似一管强有用的定心剂,瞬间抹灭了沈嘉睿心里那不为人知的自卑与伤痛。
沈嘉睿动情地搂着她,正要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时,凌灵却又猛地将他推开了。
“姐姐,怎么了吗?”沈嘉睿微微蹙眉,却见她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惊呼,“不对,不对呀!
那个小男孩当时都难受成那样了,怎么可能凭着记忆中的模样找到现在的我?沈嘉睿,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故意拿我寻开心来着?”
真是!谁会为了寻人开心,故意说自己有癫痫病呀?
沈嘉睿属实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捏了捏凌灵的鼻尖说:“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什么?”凌灵整个一丈二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忘了?你当年奔到我身边,扶起我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句。”
“是吗?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沈嘉睿无奈摇头,但还是执意要点醒她,“那你好好想想,你那天丢了什么东西?”
“学生证,我丢了学生证。”凌灵对那天的记忆还是比较深刻的,她记得自己那天弄丢了学生证,因为这事,她还被学校的门卫大叔口头教育了一番呐。
沈嘉睿掏出钱包,取出了那张自己视若珍宝的学生证,凝视片刻后递到了凌灵面前,“喏,你的学生证。“
那次在马路上突发癫痫病,沈嘉睿的感官还是十分清晰的,他能感受得到路人给予自己的冷漠和白眼,也能听到那个女孩大步奔向自己的脚步声,以及她驮起自己时气喘吁吁,却又坚定不移吐出的毎一个字。
所以,在意识逐渐回笼的第一时间,沈嘉睿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张汗滴成雨,却又如天使一般带着圣光的面孔。
为了记住那张面孔,他在被人抬上车的最后一刻,伸手扯下了女孩夹在校服口袋上的学生证。
此后在被病痛折磨许久的岁月里,那张学生证就成了他的精神支柱,给了他足够战胜病魔的勇气。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张学生证,他才能在茫茫人海里,准确无误地找到她的方位,然后再与她相爱,相认。